三、反技术——当代陶艺的误区
了了亭 资讯: 在当代艺术中有一种“反技术”倾向, “这种创作倾向往往通过看似缺乏专业技术训练或技术驾驭能力低下的样子,来显示一种藐视或否弃既有技术要求或规范的创作姿态”。在当代陶艺中也有“反技术”问题,它集中表现为在当代陶艺创作中打着观念表现的幌子蔑视陶艺技术的存在,而以当代陶艺的观念代替、遮避陶艺应有的形式和技术问题。
当代陶艺的“反技术”大致有两种情形。首先是部分对陶艺语言把握能力有限,对陶艺材质造型潜质发掘不够的陶艺家以各种概念、说法为自身在陶艺本体语言上的不足开脱。美国陶艺家彼得·沃克思的抽象表现主义风格,与陶艺材质的率性、偶发的特性具有天然的默契。这种率性、随意的创作方式对中国当代陶艺的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以至于今天仍然有人把这种创作模式当作当代陶艺消解陶艺技术与审美的法宝。陶艺材料和烧成的多元性为当代陶艺本体语言的丰富创造了机遇,也为陶艺观念的表现创造了契机,在陶艺语言使用上的“单一”和“固守”势必造成陶艺造型形式的贫乏。其次是一部分从事绘画、雕塑等形式创作的艺术家出于对陶艺这种特殊载体的浓厚兴趣而涉足当代陶艺创作。这些客串陶艺的艺术家在成型工艺、烧成技术方面往往存在很大的问题,但这并不能阻挡他们的陶艺创作热情,陶艺作品存在工艺缺陷在所难免,但他们却把当代陶艺的观念意识和实验性当作工艺缺陷、粗制滥造陶艺堂而皇之的借口。艺术家们似乎都能以当代陶艺的R见念内容将陶艺创作中的技术缺陷搪塞过去,似乎技术缺陷反倒成为他们的观念的一部分,这样一
来,缺陷的陶艺成为“合法”的当代陶艺作品。关于这个问题,陶艺家吕金泉教授的话非常中肯,也值得我们深思: “现代陶艺作为一种新的观念的表现形式,它不应该降低对工艺的标准要求。我们强调现代陶艺的实验性和探索性,强调陶艺家的创新意识,但不能因此而顾此失彼。”
从上述两种情形来看,当代陶艺的反技术都与陶艺的观念表达直接相关,技术是创造艺术符号的手段,那么技术与观念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是形式与观念的关系。当代陶艺彰显观念是否可以放弃形式(“对于观念,除了思悟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直达,艺术是不可能脱离形式的,因为艺术对于自己不是要隐蔽而是要显现”。对当代陶艺而言,作品的价值在于能否引发观者的思或悟,能否引发观者关于人的生存和人的本性的思考。陶艺家要激发观众的思考,必然通过一种方法,而这种方法绝不是靠文字或话语,而必定是陶艺的本体语言。从当代陶艺的观者角度考虑,陶艺家需要一种精到、独到的语言形式来引起观者的关注,而观者也乐于见这种精到的形式,因为人对形式美有一种天然的要求。因此,尽管当代陶艺的价值在于观念的表达,但是观念依然需要作品的形式来支撑,形式问题依然是陶艺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那么,技术问题理所当然是当代陶艺所不能回避的问题。
当代艺术“反技术”的实质是对艺术语言形式的一种探索,这与当代陶艺的反技术有不同的内涵。正如前文所述,技术性是当代陶艺的一个特性,是当代陶艺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对一般当代艺术来说,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技术手段它仍然可以进行创作,陶艺则不然,陶艺对技术性的否弃则意味着陶艺意义的消失。日本陶艺家鲤江良二曾把陶艺创作中“火”的要素去除,他的所谓陶艺作品只是一堆塑成人形的泥土,这样的“陶艺”作品只能是作者的自说自话,不会得到广泛的认同。陶艺的技术内涵非常丰富,对一些本质性的技术的去除则意味者陶艺自律性的消逝,鲤江良二的作品与其说是陶艺还不如称其为泥塑或沙雕来得更准确。从整体来看当代艺术,其技术性应该是加强,并非削弱。当代艺术的边界已经从传统美术的范畴扩展至更加宽广的领域,当一些非传统美术的领域进入当代艺术的视野时,其创作的技术也随之扩展,但这种技术已不再是传统美术所具有的技术。如果说传统绘画以“画”来表述它的创造过程的话,画的技术是艺术家对色彩、线条等的组织把握,当代艺术的画的创造过程不仅仅是“画”,它可以其他方式来解决传统绘画“画”的技术问题,艺术家以各种可以选择的手段“做”出作品的过程。可以说,当代艺术并非“反技术”的,而是更加强化技术,使艺术的手段更加多元。当代艺术的技术问题也并非无关紧要,而恰恰相反,艺术家在实现艺术创造的本真目的时,非常注重技术的独特性,以及这种独特技术所带来的形式的刺激。陶艺材料与烧成技术的多元性,给陶艺家一个契机,艺术家可以一种非常规的个性手段介入艺术创作,从而获得鲜明、刺激、独特的艺术形式,并以此形式刺激观者,引发观者对相关观念的思考,进而完成当代艺术表达观念的目标。
让我们回眸陶艺从传统到当代的发展历程,伴随陶艺的造型形式不断扩展的是陶艺技术的多元和陶艺理念的增强。当代陶艺的技术与观念不能绝然分开,只有在技术与观念取得和谐和高度统一的情况下陶艺才能趋于完美,在当代陶艺中技术可以视为观念的一部分,如何使用技术手段和元素反映出的不仅是陶艺的形式问题,还反映了陶艺家的艺术素养和艺术观念层次的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