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法面前,我只是一个打酱油的。
一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一位老师说过这样一件事:有人叫他帮忙写几个字,他告诉对方,自己是搞书法的,不是写字的。
这句用来严拒索字的话,其实是一个理论———书法与写字不同。对于这一观点,我是这样理解的:写字是通过笔以文字的形式来进行表达,书法是通过笔以文字的形式来表现,前者是工具,后者是艺术。工具美则更好,不美也无妨,实用即可;艺术则不同,需要美,追求美。我想谈一个自己的观点———书法与练字不同。书法是一种艺术,练字是这门艺术学习与提高途径与过程,而非目标。我之所以拿这样一个谁都明白的简单道理来说事,是因为我们在一些场所、赛事、展览和个人作品集中,常常可以看到很多一板一眼练习欧颜柳赵的东西赫然其中。我觉得,这是将书法与练字,或者说是将作品与习作的概念混淆。
书法和其他艺术一样,也必须充满灵性、具有个性。个人认为,我们可以通过临帖这种练字的重要方式,在力争达到像的过程中实现掌握用笔技巧与了解汉字的架构等目的,然后将所掌握与熟悉的融入于创作当中,创作出充满灵性、具有个性的作品,而不宜将临帖的东东直接视为作品,呈现于某场所、参加赛事与展览。因为你临得再到位再有水平,也还是欧颜柳赵,只不过是像或者非常像,里面没有你。如果你非要署上大名,也只能说是一幅习作而已,最多加上一个好字,绝不能称为作品。
二
在与人探讨书法之类的艺术话题时,我常常会提出“艺术更多的是天赋,后天的练习只能起到一些补充作用”的观点。
我不敢否认临帖于书法的重要性,并且有切身体会:早时,我曾经为书法发过烧,用五毛钱的高价从小学同学手中购得过一本庞中华的硬笔字帖,后又绞尽脑汁搞到了一本顾仲安的硬笔六体字帖,但都因缺乏恒心而从未坚持临练过。正是因为这种说没练又似乎练过,说练过又好象从来都不曾正式,所以常常是乱涂乱画时感觉还可以,而每每铺开纸张郑重其事为之从不尽人意。
临帖的不够,让我最终只能做一个打酱油者,但这个过程给我的感触是,临帖固然重要,而更重要的是自由发挥。
一位朋友对“书法艺术的高境界是返老还童”持反对态度,说若依此观点,那就不要练习了。但他却对一个事例极为认可:某人受命作书,多次交卷得不到认可,郁闷中便喝了些酒,挥毫之后被认为较之前要好,于是索性大醉而为,结果成功并获大奖。
我之所以会在前面这段文字中加上一个“但”字,是因为朋友反对的“返老还童”与认可的“大醉而书”异曲同工,都是非有所为而书,非用心而书,从而达到了书者应该追求的最高境界———散、淡。前面境界中的返老还童与未练习是有着本质区别的,“返”与“还”是指苦练后的达到;后面大醉而书故事中的成功虽然有误打误撞的成分,但有苦练作基础,酒助推了他自由发挥,与我絮叨的有心栽花和无意插柳不同。
三
我还想说一个故事:家乡以前有练武之风,一长辈的一招一式似乎练得很好,但每次对练时总是被打,问其原因,说“他不按套路来”。这位长辈仍然健在,说这个故事绝无调侃冒犯之意,只想说一个很大很大的道理:练习只是一种过程,运用需要变化;最高境界是有扎实的基础,在运用中变化自如。书法中确实讲究横平竖直起笔重行笔轻收笔按、撇似针、捺如刀,还有一些蚕头燕尾之类的说法,但如果笔笔都追求这些道道,那就是在斗笔画,斗得好像某种体,斗得不好则生硬、僵化,难看至极。
不久前,我逛进了一搞书法的朋友店中,朋友很客气地请我作些点评,看了半晌之后,我一字未提。原因是我觉得,说朋友的字不好吧,但有招有式,一看就是苦练过的;说好吧,又找不出所以然来,里面更多的是为了像然后像,存在着严重的做作。拿他的签名来说,三幅四幅五幅都一个样,太过刻意。见我不说,朋友便谈起了书法话题,并且让人感觉很有心得体会,时不时会对甲某乙某的书法作些圈点。这次逛店给我的感触是: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说别人容易自己做很难,想在运用中变化自如是难上加难;二、听好话容易听真话难,很多经验靠自己摸索很难,而想别人点拨醍醐灌顶则是难上加难。于是乎,于是乎,打酱油的我,想用一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话,作为不是经验的经验来为本文作个结束:艺术中技巧成分越少艺术价值越高,临帖于书法至关重要但不能成为桎梏,更不能成为终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