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间最美的,最容易破碎的就是两样东西,爱情和陶瓷。
这是赵中良前段时间看的一本书的导语,是一位国外作家写的。至于这本书的书名和这位作家的大名,由于隔得时日有些久,赵中良已经记不得了。能够记起的,就只有这句与陶瓷相关的话。
赵中良和陶瓷结缘并不是在景德镇,而是在他出生的地方,甘肃靖远。他的父亲在当时西北五省最大的瓷厂——靖远瓷厂上班。幼时的他就随父亲在瓷厂里玩耍,捏捏黏土,玩玩颜料,摸摸陶瓷,就是在这种耳濡目染之下,赵中良对陶瓷有着特殊的情结。
一
真正在陶瓷上作画之前,赵中良还学过一段时间的玻璃绘画。回忆起那段学艺的经历,赵中良用“恐怖”二字形容彼时的自己。那个时候的玻璃绘画特别吃香,各种套画也是比比皆是。赵中良记得十分清楚的是,那是后有一套春夏秋冬的画,画的是春牡丹、夏荷花、秋菊花和冬梅花。那个时候除了在玻璃上绘画之外,老师们还会在花瓶上和摆件上绘画,抱竹、石榴、桃子等等,画面琳琅满目。彼时的赵中良对色彩的感觉是惊人的,老师在前边儿画,他就在后边儿跟着看,只要他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的看一遍,他就能把所有的色彩,包括细节上的用色全记清楚。彼时的赵中良并没有意识到上天赐予了他多好的礼物,直到近几年,赵中良才想起那时的自己是天赋异禀。所幸的是,他一直在绘画,并把自己的天赋运用的恰到好处。
后来,赵中良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也在靖远瓷厂工作。在靖远瓷厂工作期间,赵中良对陶瓷的认知和感悟成长的飞快。94年,在这里,赵中良创作了当时西北五省最大的陶瓷壁画《西沟魂》。
赵中良一直坚信,艺术家一定要具有与其艺术造诣相等的文学修养,文学修养越高,其创作的作品才具有更高的艺术性。这也是赵中良在95年的时候,为何要参加成人高考的原因。他渴望源源不断的知识,渴望创作出更具艺术价值的作品。就是凭着这股信念,六年没有碰过书本的他埋头苦学,硬是要实现自己深造的目标。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一年,赵中良被景德镇陶瓷职工大学录取。在景德镇,这个千年瓷都,他看到了一方崭新的陶瓷艺术天地。
二
初到景德镇时,赵中良极不适应。这个大西北来的汉子几乎要被景德镇的天气打败了,这里的夏天太炎热,冬天太阴冷。就在一开始,这样的天气把赵中良击的溃不成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赵中良都抱有离开景德镇的想法,而罪魁祸首也是这令人讨厌的天气。但是,他并没有走。
让赵中良留下来的是釉下青花。原先在瓷厂工作的时候,赵中良主要从事的是陶瓷釉上的壁画创作,基本没做过釉下的创作。于他而言,釉下青花就像黑洞一般,对他有着极强的吸引力。釉下的东西在没有烧制之前,没有人知道它会成为什么样子,极具神秘感。赵中良就是被这股神秘感吸引至无法自拔的地步。“陶瓷艺术如同人一般,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这可能正是我们开开心心走路,认认真真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我知道明天、后天会怎么样的时候,它的神秘感也就荡然无存。”
赵中良这一留就是十八年。他的二十四岁到四十二岁的人生中最美好的光阴,全部献给了景德镇。现在的赵中良,算是半个景德镇人,他在说出“景德镇”三个字前,总是要加“我们”两个字。若你在中华陶艺村看到一个操着浓重的西北普通话说“我们景德镇”的高大个儿,你碰见的一定是赵中良。
三
这半个景德镇人比有些地地道道的景德镇人还要关注景德镇陶瓷艺术的发展,他常常会和一些老一辈艺术家谈谈景德镇陶瓷艺术的现状如何以及陶瓷艺术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现在的景德镇,浮躁之风盛行,能够沉下心来搞创作的人少而又少。赵中良经常对别人说,“陶瓷艺术的创作首先要沉下来,要沉到我们景德镇三个字儿上来”。需要沉下来的原因有二,一是景德镇是中国千年打造的瓷都,必须沉下心来去感受瓷都深厚的千年文化底蕴;。其二,景德镇藏龙卧虎,有才华的艺术家也不计其数,倘若不沉下心专心搞创作,迟早会被人赶超。
在景德镇,少部分从事陶瓷艺术的作者往往会因为金钱的关系迎合市场的需求,放弃了自己坚守的跟随感觉走。这种情况是的确存在的,艺术与市场的矛盾是确确实实摆在那里的。但是赵中良始终实际上关键还是认为这应该要看艺术家本身的素质。如果艺术家的心在艺术上,或者有承担有责任意识,极具担当,那么他的行为也需要为责任而活。到要是脱离责任而讲的画,再谈什么都没有意义。在赵中良看来,作品和市场实际上是不矛盾的,这幅作品在当今社会体系中具有一定的价值,这同样承载着他人对艺术家劳动成果的尊重。更为关键的是,当作品变成了一叠叠钞票之后,艺术家把这些钱用作何处了。
但是,赵中良同样毫不忌讳的说,大家要给艺术工作者一个空间和时间,允许他们去实现经济积累。面对景德镇一千多年的陶瓷文化,艺术家应该在经济积累达到一定程度后考虑到绘画真正的目的和意义。然而,什么才叫真正的艺术家。赵中良认为,真正的艺术家是公信的,具有民族性,其思想会站在一定的高度,引领这个民族的魂魄去前进的人。“艺术家做陶瓷,首先行为要不负陶瓷,然后在无形之中带领着一个又一个,影响着一个又一个人。”
四
任何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现阶段景德镇的艺术家们也肩负着把景德镇陶瓷艺术推向更高处的历史使命。虽然外界有很多质疑景德镇陶瓷艺术的声音,他们认为景德镇在上千年的沿革中磨去了灵性和光辉,懂得陶瓷的人越来越少,成果越来越少。
赵中良对这种质疑声从来不屑一顾,“景德镇的陶瓷艺术就像一条大河,这条河很大,我们看到河流的表面可能是静止不动的,但是说不定它下面的水很湍急。现在像我们看到的景德镇陶瓷,实际上这些年它是进步很大的。”他还举了个例子来佐证自己的观点,就是这次省大师的参报作品,这次参报的作品整体水平很高,大家的创新情结高涨,这表明还是有很多人在默默地努力。如果景德镇的艺术家都能不为金钱所动,只为艺术而动,那么景德镇是很有希望的,持续了一千多年的窑火定会继续发光发热。
目前摆在景德镇面前的问题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形成一个理论体系来指导陶瓷美学的发展。赵中良认为现在景德镇的陶瓷艺术急需一个理论体系作为指导,这个学术导向问题,摆在景德镇人面前已经许久许久。赵中良始终认为,倘若陶瓷艺术能够作为一个独立的体系被提上日程,它的前景一定是十分顺畅的,而且必定是极受欢迎的。如何令景德镇陶瓷艺术的理论高度与其在现实中的发展同步,这是景德镇的每一位陶瓷艺术家,包括赵中良在内,都应该考虑的问题。
在思考景德镇陶瓷艺术的未来发展如何的同时,赵中良也在自己的创作中不断寻求突破。赵中良说,中国传统绘画的点、线、面、构图等基本功的积淀他已经掌握的足够了,现在的他唯一的出路就是走向生活。他打算明年和龚循明等艺术家一起奔赴黄河,去他生他养他的黄土地寻找生活的味道。
如今的赵中良只是认为,“能够在有生之年,有缘景德镇,有缘创作,不断地创作出好作品,丰富一下自己就蛮好“。当笔者问及九月份的南昌拜望得展览时,赵中良顿了顿,表示他应该会参展,但是具体带几幅画过去就不太清楚。“慢工出细活”的他也不知道这两个月能够创作出什么让他自己,也让他人满意的作品。而我们做的,就只有静静地等待,等待这位不负陶瓷的艺术家给我们带来耳目一新的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