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窑火,绵延不息。当人类走出混沌,泥土便得到了升华。
华夏大地数千年的历史长河里,景德镇陶瓷见证了多少兴衰更替,喜乐哀愁。
千百年来,多少铸陶者随着陶瓷艺术那魔幻般得牵引,将各自不同的命运凝聚到了一起,凝聚在景德镇,只为那一杯一盏或华丽或淡雅的细腻情怀,倾注一生的心血,这魔幻般的牵引和命运的相连,穿越了苍茫孤寂的历史大漠,没有地域的东西,没有时间的朝暮,永远的令人痴迷和陶醉。
龚循明就是这么一位“铸陶者”。
在拜望得美术馆主办的《天眼——走进791?0798陶瓷原创作品展》筹办中,我们相遇。
一
龚循明画西藏是近些年的事。雪山与湖水、苍穹与大地、草坡与沼泽、阳光与云雾,有的斑斓瑰丽,有的自然恬静,他的每幅作品都透露着西藏大开大阖之美。置身于这些画中,圣洁、虔诚、安宁等诸如此类的字眼不由得从心底升起。
已经进藏五次的龚循明,创作出了“西藏之大野印象山水”系列和“进藏”系列作品。在这两个系列的作品中,他将陶瓷创作中惯常的江南风光、抒情山水的审美小趣味,向更大的视野和审美境界跨越,为江南风情浓郁的瓷板画平添了一份气势与力量,充分释放了百多年来中国瓷板画的色彩束缚。
其实在早在八十年代,龚循明心中就常涌动起“进藏”的这种情绪。那时候的他深受陈丹青、艾轩的影响,对西藏这个传说中的天堂充满神往与景仰。然而,因为各种主客观条件的制约,直到近些年,龚循明才有了气力一探这片朝思暮想了二十几年的圣土。
首次进藏,龚循明便被西藏的大气魄所震撼。称为“世界第三极”的高原就在脚下,满眼放去都是大块纯净的色彩,任何一个稍微对美学有些许理解的人都会被这种极致的美丽所吸引,更何况是龚循明。傲然挺立的冰川、圣洁如玉的雪山、纯净蔚蓝的天空、翡翠般平滑的圣湖……每一样都触动着龚循明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同样激起了他骨子里创作的如烈火般的热情。
龚循明常说,画西藏可以令他心胸开阔,能够包容这个时代表现的所有张力。其二,西藏丰富的色彩变化,可以让艺术家的任何想法找到依托之处,然而,龚循明画西藏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在进藏的前三年里,龚循明总共画了四幅关于西藏的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没有一副是成功的”。究其原因是,在绘画创作的过程中,龚循明受到了许多自己常用技法的约束。
在画西藏之前,龚循明着重探究摸索山水画法。在传统的山水画中,前景可以进行详尽的刻画,中景和远景可以逐渐虚化表达。但是,用这些传统的技法来表现西藏是完全不成立的。西藏的美,天然去雕饰,直观表现的就是大气大美,而这种大气大美正是西藏触动人心的地方所在。若以传统的绘画技法勾勒局部,这些局部会吸引视觉焦点,这样所要表现的西藏大美荡然无存。而龚循明在早些年的时候,就是受到了这种传统山水画表现手法的禁锢。
直到后来,他把头脑中的所存放的关于传统山水的坛坛罐罐全部砸碎。将大森林、大草原、大高原的大美神韵融会贯通后,才有了今天沁人心脾的佳作。
二
熟悉龚循明的人都知道,龚循明早些年的作品是以马、山水、村姑为主。他以青花为表现手法的写意骏马,肆意驰骋、如风如电,龙腾虎跃,快意江湖,饱含旺盛的生命激情;粉彩山水,色彩斑斓,气象万千,大开大阖,变化无穷,透出壮阔的理想胸襟;甩开麻花辫提着竹篮行走在微风里的身姿,婀娜多姿,形态翩翩,折射出细腻温良的人文情怀。近些年西藏题材的绘画,以全新的面貌标记着龚循明又一个“新时期”的到来。
龚循明已然成为景德镇陶瓷艺术的中坚。
倘若要追溯龚循明和陶瓷的深厚缘分,一切就要从他进入景德镇雕塑瓷厂说起。彼时的龚循明已经在景德镇的南区中学教了好几年的美术了,从小就对美术如痴如醉的他在76年的时候顺利进入景德镇雕塑瓷厂工作。在真正接触到陶瓷后,龚循明逐渐为这种神秘而古老的艺术沉醉,并不可自拔。在这同时,他更加渴望得到系统性的关于陶瓷的知识积累,他渴望了解并探索这门艺术的前世今生。
有人说,龚循明今天的艺术成就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深厚的文学修养和令人惊叹的文学天赋,他的才情在景德镇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但是初露端倪之时还是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之时,龚循明在摘下市文科状元桂冠的同时,参加美术加试时也拿下了头榜,考取了景德镇陶瓷学院美术系,从学雕塑专业。
以文化和专业双科第一的成绩进入陶院的龚循明,并没有因为这优秀的成绩而有任何得意,反而更加严谨、踏实的在陶瓷艺术的道路上刻苦钻研。在大学里,他师从周国桢、姚永康、陈作芳等一批名师专攻雕塑,在他最年轻的时光里,他选择了与黏土为伴,从那时起,他定是认定了自己的这一生都要与陶瓷相守。
一心扑在陶瓷上的他,在大学期间屡获专业大奖,就是从这时开始,景德镇的陶瓷艺术界升起了一颗闪亮的新星,正是由于这些奖项,也逐渐积攒起了他在业界的知名度。82年大学毕业后,龚循明被分配到江西陶瓷工业公司工艺美术研究所,从事陶瓷雕塑和美术设计。待到85年,工艺美术研究所并入江西省陶瓷研究所,龚循明就任了研究所艺术室副主任。
关于之后龚循明为何辞去这一政府公职,我们倒不便多说,但是我们知道的是,这一辞,龚循明冲破了体制的禁锢,也得到了身心的自由和市场的洗礼。
辞去公职的的龚循明为了生存,一只脚踏进了市场的大门,另一只脚则在自己内心坚守的艺术净土上站立。龚循明以深厚的绘画功底和极具感染力的表现形式,为自己赢得了广阔的市场,这同样打破了景德镇陶瓷界一直陷入唯大师唯教授职称头衔这一病态的梯级标准牢笼,它真正实现了“拿作品说话”。
然而,随着物质财富的积累到一定程度,龚循明越来越认识到遵从自己内心的重要性,他已然厌倦了市场的买卖行为,把站立在市场大门里的那只脚收了回来,并关上了市场大门,全身心的投入原创艺术,并不断地寻找新的创作题材、表现形式,发出自己内心真正呼喊的声音。
三
作为景德镇陶瓷艺术的中坚力量,在采访中,龚循明处处透露出对景德镇陶瓷艺术的担忧。
景德镇的保守,是龚循明担忧的源头。在整个国家经济、社会、文化等方方面面都飞速发展的时候,整个景德镇的改变仍不明显,仍是在遵循传统的路在走。但是,近一百年来,世界上的各种美术思潮、流派和实践的变化令人瞠目结舌,景德镇的这种“气定神闲”在此刻就显得甚不合群。
但是,龚循明同样表示,“我们不能否认有很多艺术家在单个的进行探索,但是没有对景德镇整个面貌形成影响和突破”。在如此波澜壮阔的改革,在如此丰富变化的时代,龚循明希望更多的艺术家能看到这时代朝气蓬勃的精神,这社会生机勃勃的力量。社会给当下的艺术家们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历史机遇,但是景德镇部分艺术家往往缺乏走向生活的动力和勇气。这是龚循明所说的保守之一。
走向生活,其实就是去体会生活给你带来的各种感悟。按照龚循明的话来说,如果在这样一个瞬息变幻的时代,一个艺术家还成天把自己关在书斋里,靠媒体的资料来寻找灵感,那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第一,对时代犯罪;第二,对自己的生命也在犯罪。
景德镇陶瓷艺术的理论发展,落后于其现实发展,这是龚循明所说的保守之二。景德镇自古以来所谓的“理论”只是仅仅局限在对技法的总结上,然而对于真正的一个时期出现的一种文化现象、艺术现象的总结,为数不多。把艺术家灵光闪现的想法聚拢,特别是不同表达形式的艺术家的想法聚拢,形成一个理论体系,再把这个现象深入阐释,这是景德镇当今的理论家应该考虑的问题。
作为一个有担当意识的艺术家,龚循明对景德镇陶瓷艺术的担忧并不是嘴上说说,心中想想,他是在身体力行地探索景德镇未来发展的道路,不断地寻求突破点,力求改变景德镇陶瓷艺术这种保守的风气。但是,这不是光靠龚循明一个人就能完成的,这是需要有许多像他一样真正为推动景德镇陶瓷艺术发展的艺术家们一起形成合力之后才能促成的转变。
如今,龚循明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探索工作者”,他并不认为景德镇陶瓷艺术的转折点会是他促成的。他希望的是,他这种走向生活的探索至少可以让后辈们站在他的肩上,去完成景德镇陶瓷艺术的复兴。
只要相似,就能相遇。
在漫漫探索路上,龚循明遇见了拜望得美术馆的馆长刘琢,一位执着于文化情怀的中式收藏的职业经纪人,振兴景德镇陶瓷艺术的责任与担当,让他们志同道合,于是,有了《天眼——走进791·0798陶瓷原创作品展》的创意。
天眼,不是形式的突围表演,也不是先锋理念的夸张与变异,而是灵魂经过自然冲刷洗礼后破土而出的生命气息,是在探索中抒发胸中的艺术体验与人生感悟,是在经过与停留中点亮景德镇陶瓷艺术前进道路上的一双双慧眼。主办方拜望得和龚循明和最希望让大家发现的,就是景德镇这批中青年艺术家以大悟大彻之眼界,冲破思想桎梏,走出陶瓷艺术象牙塔后对陶瓷艺术发自内心的呐喊与高歌。
这充满智慧的天眼和充盈着蓬勃生命力的陶瓷乐章,就是景德镇陶瓷艺术未来最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