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智:到59年一日三餐都是稀饭。
周国桢:所以我还是忍受下来了,一直坚持,我为什么要坚持呢?陶瓷材料把我吸引了,景德镇的特色、它的历史、它的现状让我有打天下的余地和空间,而不是一张画画满了。我要开辟新天地,打开一个新天地,景德镇有我发挥的余地,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安心在这个地方呢?所以我就一直创作,面对现实、面对生活、反映生活,从50年代到现在,我都没有离开这种生活。
文革以后我的创作题材多为动物,用动物来表现现实生活,用动物来表现人的思想感情,喜怒哀乐从动物里头都能找得到,动物里头都有历史背景,都是不同时期的一种反映。在我的作品里头,能看到不同时期的变化。我60年代开始变法,50年代都是写实的。忠实于对象,不长形式,只长内容的写实功夫也是需要的,但是你还得拔得出来,你拔不出来就没有你自己固性的东西。所以到60年我就开始变法,我就开始形式上的考虑了,在这方面我要感谢郑可,五子羊、五子鸡呀,这些基本上都是形式变法的结果。运用高等材料,运用全国各个地方的不同的釉色,景德镇的釉色用完了,我又集全国之大成,在我的展览里面各种各样的釉色差不多都用了。49年我大概跟我的同事(当时在研究所的同事)三个人到北京来看展览,我们看完展览买了票要回南方了,我听说在工艺美院正在办展览,就把票退掉了,结果它(展览)延期,我就到他(郑可)家里去了,他当天晚上给我讲的就是形式法则,这对我启发好大,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所以触动了我第二个时期的产生,当时我也考虑颜色釉要达到造型结果,就必须夸张、必须要有形式感。
另外,我也讲一下,为什么文革之后我的作品全是以动物为题材,这主要跟儿童时期的生活有关系,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受周金鼎老先生的影响,周先生是一个很不平凡的人。他在日本留学五年,在法国八年(抗战的八年),他是罗丹的学生,当时在国外写生动物对他有一定的启发。周先生是我的小同乡,我家里离他家里只有八里路。抗日战争结束之后(1946年)他回国时,我正好在(纳言县)读中学。他穿一双草鞋,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回到自己的国家。他回国后在中国美院当教授,他是专门做动物题材的。他也主张我做动物题材(因为当时中国还没有一个专门做动物的艺术家),当时我也没有完全答应,但是他还是教给我方法,我也就跟着学了。他教我写生,拉着篱笆到农村里去,看着鸡塑鸡,看着牛塑牛。他跟我在研究所待了半年,一天到晚拉着篱笆去写生,这个基础打得非常好。文革期间,景德镇第一张大字报是对着我来的,批判我,批判到什么程度呢?我56年做了一个迎春(一个小孩拿着一个爆竹,一只手捂着耳朵),本来就是爆竹一声辞旧迎新的这么一个主题,可开批判会的主持人说不是这个意思,我说我没别的意思,最后他问得我不能再答复,我只有重复我的意思。他说你是不是要炸死共产党?我当时觉得人太可怕、太可恶了,实在是黑白颠倒,什么都可以干得出来。我觉得牛最伟大,忠心耿耿,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为你服务一辈子毫无怨言,我说谁伟大?动物伟大,动物精神最高尚,做牛做马,鸡给人生蛋生一辈子,最后人还是要把它吃掉,这个鸡多么高尚,所以高尚的是动物,所以以后我下决心专门研究动物,同时又把动物人性化,我通过动物来表现人,表现人的思想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