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是中国传统绘画技法之一,也借鉴到陶瓷彩绘中来了,成了陶瓷彩绘的一种重要的审美标准。
中国画与西方绘画不同的地方很多,最明显之处就是“留白”,国画传统上不加底色,于是留白甚多,而疏、密、聚、散则称为留白的布局。着墨处是画,空白处也是画。
“画留三分空,生气随之发”。一幅作品上下左右塞满了景物,不留一点空白,往往给人以拥塞、沉闷,甚至窒息的感觉。画面空白具有衬托主体的功能。在画面主体四周留有一定的空白,能使主体醒目、突出。在艺术创造中,艺术家们往往通过“空白”和“不完满”的形象给欣赏者以无限广阔的想像空间,造成更大的刺激效果。古希腊的维纳斯女神雕像,是举世公认的稀有之宝,那两条断了的手臂,给人们留下了无尽的遐想,被西方称作“未完成的杰作”。中国画中,画家们为了在有限的形象之外寄托不尽的意趣,往往在画面上留出大片空白,启发欣赏者自己去想像和补充,能得到较之整个画面还要多的艺术韵味,所谓“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即指此。画面空白,又具有在视觉和心理上造成动的功能。宋徽宗赵佶是个花鸟画高手,他画的《瞿鸟鹆图》轴,画幅下面靠左以水墨写瞿鸟鹆两只,奋翅相争纠结在一起,一反一正,羽毛狼藉。上面一只处于优势,用利爪抓住对方的胸腹,张嘴怒视曰但是下面的一只并不示弱,依然奋勇挣扎,进行反击,回首猛啄它的右足。上面靠左是一大片空白,仅飘动着几根羽毛,令人想到这两只酣战的瞿鸟鹆,是从高处一直斗下来,不仅显得空间的广阔,还使人仿佛看到了打斗的动感。画面右下斜出一松枝向右上伸展,上栖另一瞿鸟鹆,作噪鸣状,扑翼俯看下面两只正在争斗的同伴,不知是喝彩还是劝架,又似乎想飞下来参加决斗,这只瞿鸟鹆同另两只瞿鸟鹆间的一片空白,更增强了画面的动感。画面空白,还具有刻画意境、渲染气氛的功能。“空白”之处虽无具体形象,但是,运用得当,能使“此处无声胜有声”,恰当的空白能激起观众更多的想像余地,去领悟作品的意境。画论中有“大抵实处之妙,皆因虚处而生”,“画在笔墨处,画之妙在笔墨之外”之说,画面的空白也有此功效。南宋的马远,画了一幅《寒江独钓图》,只见一幅画中,一只小舟,一个渔翁在垂钓。整幅画中没画一丝水,而让人感到烟波浩渺,满幅皆水。齐白石画《十里蛙声出山泉》,也是一湾溪流,几只蝌蚪,而让人感到蛙鸣虫唱,意兴盎然。这就是“留白”的妙处,它让人在“无”中生“有”,于“虚”处见“实”,从而显得气韵生动,给人无限的遐想。相反,如果马远的画画满水波,齐白石画几只老蛙,观众看到的又能有多大的空间钥只有疏密相间、虚实得当的画才是一幅好画。
艺术是相通的,在陶瓷彩绘的构图中,同样应讲究“留白”。即整幅画中不要被景物所填满,要留有空白,给人以想像的余地,有一种“此处无物胜有物”的意境。有了“空白”,才能产生美感。
意境是中国艺术表现所达到的最高、最美,也是最完善的境界。意境是什么,又是怎样产生的钥“境生象外”,即境不仅包括“象”,而且包括“象”外的虚空穴留白雪要要从“妙悟”、“想像”而生的一种虚幻性的境界。景德镇的要些彩绘大师都深谙此理,像邓碧珊画的鱼藻,很多作品就是二三条小鱼,几茎水草,满幅空白,水波沓然。像徐仲南画的竹石,不少作品也是数竿苍翠欲淌的修竹,一片湿润的沾着青苔的幽石,余下的就是空白。这些作品都把你带入一个空灵淡远的境界。这是一种空灵之美,因其空,所以境界广大。我还见过一位人物画名家画的李白《静夜思诗意图》,实境仅用了画幅中的一个角,一块山石,两间草屋。大胆虚化背景来扩大夜的空间,给人以朦胧的寂静感。颇具匠心的是,画家有意识地略去一轮明月。皓月当空,却不在画中。“举头望明月”,而不见月。然而,就是这一轮不存在的“月”,竟成为这幅画的第一特征。当你在欣赏时,无不在寻“月”,无不在思考、惊讶,猜测它的“不存在”。在这种状态下,空白与空无,反而是一种强调。这种妙境,正是画家深得“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的禅家三昧。
显与隐、虚与实的韵律变化与掩映成趣,实际上就是阴与阳互动的变幻。这境界使得实处愈实,虚处愈虚,或露其要处而隐其全,或借以点明而藏其迹曰并且,它无为而化、变幻无穷,“烟云本体,原属虚无,顷刻变迁,舒卷无定”。正如华琳《南宗抉秘》所言:“凡山石之阳面处,石坡之平面处,及画外之水,天空阔处,云物空明处,山足之杳冥处,树头之虚灵处”皆可留“白”空“虚”,它可“作天,作水,作烟断,作云断,作道路,作日光”。景德镇许多山水画名家像汪“亭、王林泉等人都擅长在他们的作品中,留下一些空白,使“山水间烟光云影,变幻无常,或隐或现,或虚或实,或有或无,冥冥中有气,窈窈中有神,而又茫无定象”,为绘画创造出一个蕴藏的恍惚混沌的审美至境。
善于留白,不仅是一种技巧,更是一种修养。无论是民国初年的新安画派,还是后来的珠山八友以及现在的一些国家级的大师,他们之所以深得留白的其中三昧,都是与他们有一定的文化素养,潜习画理,潜习古典诗词,潜习一切与绘画有关的知识密不可分的。新安画派的先驱程门、金品卿、王少维原本就是文人画家,他们是将文人画引进到陶瓷彩绘中来的佼佼者。珠山八友中的毕伯涛、邓碧珊是晚清秀才曰何许人到故宫临摹古代名画两年,眼界大开曰王大凡、田鹤仙、徐仲南等人的文学修养也不错,像王大凡就专门研习过诗词,这些都使他们从单纯画瓷的“匠气”中走了出来,也才有了他们在留白上的作为,在陶瓷彩绘上很高的艺术成就。所以,只有胸中有丘壑的陶瓷艺术家,才懂得处理空间表现的方法,知道按照“空本难图,实景清而空景现曰神无可绘,真境逼而神境生”的画理,重视实境、真境,在形象的基础上去追求空白,以生活表象的真实加以概括去创造抽象的空白,以收到以实带虚,以虚补实,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虚实相生的艺术效果。才可能避免画面的堆砌、拥塞,将所画之物的大与小、主与次,疏与密、实与虚安排得清新明快、主次分明、浓淡相宜、虚实得当,产生自然、和谐之美。
再者,在布局之中还可以用书法、诗词、印章来补白,绘画中的书法、诗词、印章,往往代表作者的心声。一笔好字,几句好诗,一个特别的印章,能表现作者的内涵和学养,有时对作品亦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增添作品整体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