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户人家在旧时的景德镇是家喻户晓的名词,如说到某某是窑户人家,说者听者都会啧啧不已,或羡慕或嫉妒或自叹,啊!那可是有钱的人家。
窑户人家绝大多数不但有属于自己的窑,而且还有生产瓷坯的坯坊,这就是老镇巴佬所说得.烧做两行的烧窑户.。窑户人家如按地域籍贯来说那是江西都昌人氏为主,这主要是历史原因形成的。早年的景德镇就流传着这样两句民谣.十里长街半窑户,迎来随路唤都昌.。其意思是说:景德镇有一半人家是窑户人家,而这些窑户全是都昌人。前面一句那是言过其实,夸张之夸张,后面一句到恰如其分。
都昌人来景业瓷,传说于唐朝,来镇最早的是南峰乡、芗溪乡一带的农民。原因很简单,这些乡临近鄱阳湖滨,人多地贫,十年九淹。又靠近景德镇,百多里的路程,如健壮之人,甩开双脚,朝发夕至不难做到。
中等窑户老板曹和炎就出生在都昌芗溪乡石坑村。石坑村是一个小村庄,只有七八十户人家,站在石坑村一溜远处,全是光秃秃的一片,那低矮如同坟色的小丘从不长灌木狼蒺,只有稀稀拉拉的小草。小草茂盛时,就被村民争先恐后,齐地皮割光,晒干后为柴烧。那麦杆、棉花杆如同宝贝一般,这可是烧饭的主要燃料。用时,三根五根的塞进灶膛,半生半熟的饭或粥将就腌菜算一顿。这种贫困凄苦的日子迫使石坑村的农民上镇来找出路求生存。即使是十来岁的孩子都得想方设法托人介绍到窑厂、坯坊学徒。曹和炎家几代业瓷,其祖父烧做两行,兴旺时在镇上有家屋、窑厂、坯坊,乡下有田地八十亩,够得上较大的窑户人家,曹和炎父亲在柴窑把桩,也算的上体面人物,可父子俩偏不载寿年,青壮年时就离世。由于过早过快地没落衰败,没有留下什么遗产,留下的仅有八十亩田地,还有乡下住宅一幢。
曹和炎这颗独苗由祖母和母亲两代寡妇抚育成长,曹和炎长到上十岁时,还在祖母和母亲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过着较比乡村其他孩子优越的生活,还在门前坦场上同自己的表妹余顺姣玩游戏。他们唱道:.哥哥妹妹,骑马戏戏,骑到乡下,去买田地。.
有时唱的是另一版本:.哥哥妹妹,骑马戏戏,骑到窑里,去看瓷器。.据说,这后两句,是曹和炎母亲改编的,很可能是她对干窑工丈夫的一种思念吧!
曹和炎在十三四岁时,一位在镇上做瓷器原料生意,名叫曹春树的族亲来到曹家,这位族亲年不长而辈长,曹和炎的母亲都要称之为春树叔。自然,曹和炎要礼称这位比自己仅大10来岁的曹春树为叔公。曹春树慎重其事对曹和炎祖母讲:.和炎已是人长树大个人,被你们娇惯成还没断奶个奶芽子,嫂子,你看这样行不行,不如跟我学做原料生意,也算不误了崽俚一辈子。.曹和炎祖母摇头不迭:.你别看和炎长得高高壮壮,蛮头蛮脑,但面带斯文像,指不定日后像他祖人一样。.曹春树差一点笑出声来!还带什么斯文像,一说话就颈梗面红,激动时还带有口吃。
曹和炎祖母嘴中所说得祖人就是曹和炎的曾祖父,曾祖父在嘉庆年间与其兄弟三人,在同届乡试中考上举人,一门同时出三个举人,这是何等的荣耀和风光。曹和炎住的三进砖瓦大屋。在整个石坑村已是鹤立鸡群,绝无仅有。而门前坦场正中央的旗杆石更标志着曹家的显赫和骄傲。曹春树也知道昔日曹家确实有这般辉煌,但这只是过去的事,曹家前辈身上发生的事,曹和炎只能是沾光而不沾边,他根本不是读书的料,读了三年私塾,屁股至少挨了先生三百竹条,被村里人传为笑柄。问他为何不愿读书。曹和炎如实回答:.我也想读书做官,只是一看到书就想打瞌困。.
曹和炎的祖母也不是不知道,这宝贝孙子无书份,她不是痴人,但总在痴想,算命先生不是说孙子走懵懂运吗?待哪天走过的这运,也许就会知道读书。曹春树是个善解人意的聪明人,他知道一次劝说曹和炎祖母,很难奏效,不如容等曹家两代寡妇想一想,再作商议。第二天,曹春树又来到曹和炎家中,曹春树再一次絮絮叨叨劝说曹和炎祖母和母亲,他讲道:.景德镇瓷业很是兴旺,都昌人在镇上已是一统天下,你家和炎到了镇上就算跌进了都昌窝里,何况还有我在身边照料。.曹春树再不提带曹和炎学徒的事,只是说要带曹和炎见见世面,开开眼界,想在镇上学徒或想在镇上读书,他都尽全力帮助。什么时候想回乡,他绝不阻拦半步,并亲自护送。
曹春树为什么如此执着地要带曹和炎上镇,那是他多年受到曹和炎上两代人的帮助和关照,他要用自己的一点能力去报答故人。曹和炎不会读书,但不缺聪明的头脑,善良的本性,加上身高体壮。若要到镇上谋生,不敢说飞黄腾达,但比一辈子呆在穷山村肯定要好许多。话说到这份上,曹和炎的祖母及母亲才勉强同意。
清光绪二十年夏(1894 年),时年14 岁的曹和炎懵懵懂懂跟随曹春树离开家乡来到景德镇。如果要说少年时代的曹和炎怀揣什么理想和抱负,有着什么期望和追求,那真可说是欲加之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