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户人家（二）

  曹和炎跟随远房叔公曹春树来到了景德镇，曹春树家位于朱弄里，毗邻有座槎窑，无所事事的曹和炎常到槎窑玩，槎窑厂房的特殊构造、设施，无一不让他感到神奇新鲜。烧窑时，那窑弄的通红火光时而上下翻腾，时而左右回旋，时而迂回曲折..这一切让小小的曹和炎萌生一种冲动，一腔渴望，难道是做窑工父亲的基因此时在他身上裂变重撞？曹和炎兴致勃勃对曹春树说：.我要去窑里做窑工！.曹春树听后正中下怀，他带曹和炎上镇就是要让这个被娇生惯养的孩子做点苦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可是千百年祖训。他曹春树就是要把曹和炎打造成这样的人，既然孩子要说去烧槎窑，那更是曹春树求之不得的心愿。至于曹和炎祖母和母亲对这事的主张和想法，那就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吧。
  凭曹春树的关系，介绍一个人到槎窑厂做散工，那是易如反掌，可万没想到，曹和炎在槎窑干了不到一个月，就赌气离开。原因很简单，窑主没有给他.知四肉.吃，说人家欺负他。而窑主的理由是散工没有资格享受.知四肉。.曹春树听后也很气愤：.多买几两肉给小孩吃一点，又能多花几个钱！.曹和炎虽然备受祖母和母亲百般疼爱，含在嘴里都怕融化，但他生性朴实勤劳且正直，但惹急了既火爆又倔强。曹春树对曹和炎没有半点责备，而是亲切地问曹和炎：.如你愿意在我身边玩就留在我身边玩，要想学瓷业手艺，我会求人帮忙，要是想回家，我也不强留。.
  曹和炎不加思索流着眼泪说：.叔公，我想妈妈和姆妈。.在都昌方言里，妈妈即祖母，姆妈指母亲。曹春树不负他曾作出的承诺，丢下生意不做，亲自陪送曹和炎回到家乡。
  曹和炎一见到祖母和母亲，像小孩一样哇哇大哭！哭的祖母和母亲寒彻了心。两个最亲近的女人相拥着比自己还高的曹和炎半日都不松手。.崽呀！       就是镇上有金山银山，我也死活不让你去。.祖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数叨着。提到儿子做窑工，曹和炎的母亲不寒而栗，她丈夫年轻有为，不到30 岁，就位于柴窑把桩师位置，因染上肺疾，最后口吐鲜血栽倒在窑蓬上。她惊闻噩耗赶到景德镇，丈夫瘦的是不成人形，连一句话都没讲出来，就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这一悲凄的场面，无时不刻浮现在她的脑海，撕扯她的心瓣，她不想唯一的儿子走父亲这条路。曹春树看到曹和炎一家哭哭啼啼的场面，心中也甚感酸楚，几代单传，两代寡妇守着一个唯一的男丁，能舍得让其离开身边吗？他不忍再固执己见，临走时，丢下一句话：.在家种田也好，若想上镇找事做，随时给我打个招呼。.
  曹和炎15 岁时，开始学种田，他要凭力气去养活老祖母和病病怏怏的母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心安理得过着一个普通庄稼汉的田园生活。他和青梅竹马的表妹，从少年起，就产生朦胧的爱意，在双方大人的赞许下，在他们笑谈中，表兄妹之间的爱情种子过早地被催热发芽结果。
  3年后，正当曹和炎与表妹余顺姣准备操办婚事时，石坑村发生一桩离奇的事件，曹和炎被莫名其妙遭到牵连，不白之冤，百口难辩，何况他又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他倔强劲又上来，下决心离开这是非之地，发誓不再回到石坑村，曹和炎在叔公曹春树的推荐下，在黄家洲一家红店打什，具体工作就是.挑洲篮.。
  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 年） 夏初，曹和炎与余顺姣在镇上完婚，新房是租的一间破板屋，曹和炎喜欢表妹，如熟人调侃，已是喜欢到了骨髓里，而曹和炎在人前说，他喜欢表妹，主要是她贤慧善良，但众所周知，表妹余顺姣的容貌在曹和炎心中占了很大比重。曹和炎成家后，辞掉了洲店工作，与妻子一道在家鼓捣破瓷修补活，然后再到近郊乡下卖，辛苦一个月，连油米钱都难赚到，曹和炎日夜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一条发财路。这条.财路.可说是亘古未有，他要溶化铜钱成.金水。.
  光绪二十六年（1900） 年，洋务派在广州设局试行铸造我国最早铜元，逐渐取代流通使用长达2000 多年的圆形方孔铜钱，方孔铜钱要退出流通，在老百姓手中渐渐要成废品，曹和炎抓住这机会，大量收购铜钱，凭自己多年积累的知识，用铜钱配硃砂等多种化工原料，制造.金水.，这就是当时轰动全镇，人们称作的.土金.。曹和炎把土金全镶在渣胎碗边上做实验，一经焙烧，立马成功，那金边的亮度和色彩毫不逊色真金。他惊喜若狂，买来一大批渣胎碗，果断地镶上金边出售。流传千百年的一句笑话.渣胎碗镶金边.，在曹和炎手中变成现实。
  渣胎碗镶上金边，卖相既好看，价钱也不贵，薄利多销，顾客和外地小瓷商纷至而来，后来他又在日用细瓷上如法炮制，销量依旧看好。曹和炎在.土金.上确实赚到了一点钱，加上妻子娘家尽力支助，在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 年），在汪家街租了一幢大屋居住，还租了一座柴窑和一座坯坊，正式挂牌.和顺瓷号.。这招牌名称在曹和炎与余顺姣名字中各取一字组成，喻意和和美美，顺顺利利。
  不少人嘲弄道：.连间破屋都是租来的，还要挂个瓷号招牌，硬是鬼吃饼。.而曹和炎听后哈哈一笑，自信地对人说：.不出三年，我非得把这柴窑、坯坊、家屋全买下。.曹和炎的宏伟计划并没在他所说的时间内实现，但终归还是实现了，只是比他预计的时间推迟了三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