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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都,有个画毛主席像的人--章文超 | ||||||
作者:未知 文章来源:陶瓷研究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1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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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江西省工艺美术大师章文超的肖像瓷画——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曾爱不释手,连声说:“好极了,像极了!” 英国撒切尔夫人曾向其幕僚们炫耀:“这是难得的东方艺术品。” 美国前国防部长温伯格也成由衷地感谢中国的同仁带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高级工艺美术师、七十年代著名的景德镇陶瓷美术家、人称“瓷画肖像大师”的章文超笔下的人物林林总总、民族各异、官民俱全,其高超的技艺无不赢得人们叹服。 当笔者询问章文超肖像画中画得最多的人是谁时,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毛主席。 五十多年来,章文超绘制的毛主席像是数以万计;大至直径18米的巨鸿之作,小则不足盈寸的微画之品;有油画风格的,也有釉彩装饰的;有在布上画的,更多的则是在瓷板上画的。尽管材质不同,料色不同,但他笔下刻划的毛主席形象,却有一股发人振奋的力量,有一股朴实激情的自然流泻。 一 时间当追述到1937年的深冬。在雨雪菲菲中,一条乌篷舢板船摇过鄱湖,逆昌江而上,抛锚停泊在景德镇南门码头。弓身从船篷内走出一老一小:乡村衣束的老大娘一手挽个包袱,一手牵着一个五、六岁光景的男孩,颤颤地走过船板上了岸。这就是当年的章文超,跟着外婆从临川老家来景德镇投奔在此地靠画瓷为生的二叔章鉴。 年仅7岁的章文超就跟着章鉴学画瓷器。初习翎毛,后工山水,继而又专人物,不几年,其笔下的花鸟草虫、山亭水榭和名媛仕女或工笔状物,或写意抒情,无不呼之欲出。然而,国民党统治政府腐败,民不聊生,叔侄二人技艺再好,但为了生计,常常下河去帮人挑窑柴。 “一唱雄鸡天下白”。章文超随同二叔跨进了景德镇陶瓷研究所(后改称轻工部陶瓷研究所),在老一辈艺术家的传授下和艺术的氛围中,章文超瓷像绘画的风格日臻成熟,年仅22岁的他,也享受起党和政府给予的高级知识分子的待遇。当他穿戴起所里发给的毛料制服和新皮鞋时,当他面对党旗郑重地举拳宣誓时,他哭了。而当他接受绘制国庆十周年的大幅毛主席像时,他笑了。他只用了3天的时间就绘制完了一幅高2米,宽1.4米的毛主席油画肖像,这是他第一幅公开展示的毛主席画像。 二 人民爱领袖,这是纯真的感情,虔诚的表露。音乐家用最优美的旋律祝颂毛主席;文学家用最朴实的语言赞美毛主席;画家用最丰富的造型艺术歌颂毛主席。这全然是人民出之对领袖的爱戴和崇敬。然而当历史的车轮驶进那“文革”时期,林彪、“四人帮”却把人民的感情亵渎了,他们扭曲人民朴实的阶级情感,推波助澜在全国形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造神运动”,藉此离间领袖与人民的关系,藉此来掩饰他们篡党夺权的丑恶嘴脸,刹那间,大幅的毛主席画像,巨型的毛主席塑像遍布城镇村寨,甚至在每个人胸前佩带着毛主席像章和由葵花红心图案组成的“忠”字牌。 这个时期的章文超,频频接到“敬绘”毛主席肖像的“政治任务”,他出于对伟大领袖感恩图报的本能,毅然地奔长沙,赴安源,以其身心和技艺极力去展现领袖的雄姿和风采。 矗立在湖南第一师范校园中的大型陶瓷壁画《毛主席在“一师”》,是由近万块釉面砖组合而成的,画面上的毛泽东在章文超的精心绘制下,面目俊秀而精神,风度洒脱而豪爽,眉宇间英气盈溢;兼之远处湘江一水,岸芷汀绿,近处红枫翠柏,漫山飞扬,形象地深化了青年时代的毛泽东“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意境和精神世界。 章文超并没正统地学过西洋画“色彩学”、“解剖形态学”等理论,但他凭着过人的悟性和勇于实践的精神,结合陶瓷工艺的特点,硬是形象逼真地画出了一幅幅毛主席的画像。其中既有中国工笔画的笔触,又有油画色彩的宽润、浑厚的质感。尽管所表现的时代不同、衣着不同和衬景不同,但毛主席的形态特征和气质神韵,却能令人信服和赞叹。《毛主席在安源》是章文超应邀绘制的第二幅大型瓷壁画,他画了整整十天,近万块的瓷砖镶嵌组合也安装了三天。这一天,当年的安源工人俱乐部的广场上,人如潮涌,当红色的幔布徐徐从壁画上揭下时,啊!多么熟悉的面容!一位老“赤卫队员”爬上梯子,把脸紧紧地贴在毛主席手上,激动地说:“毛主席当年就是这个模样,就是这个模样!” 历史就像一条路,它有昨天的足迹,有着今天的脚印,也延伸着明天的旅途,时隔20多年的章文超并不后悔当年的执著和热情,他坦然地对着笔者说,干我们这一行的,画的东西要过硬,人的道德品质也要过硬,他告诉笔者一个故事。 那是“九大”开过不久,省里有人拿了一张画稿要章文超复制到一块大幅瓷板上。这张题为《挑军粮》的画稿,表现毛主席和林彪在井冈山挑粮小憩时亲切交谈的情景,林彪一手扶着的扁担上,赫然写着“林彪的扁担”五个醒目的字体。章文超看了心里嘀咕着:江西老俵谁不知道朱德军长挑梁上井冈的故事,什么时候这扁担变成林彪的了?他不动声色,婉转地对来人说:“请放心,我会慢慢画好的。”他把“慢慢”这里两个字咬得重重的。时隔半个月,省革委指派章文超赶制“万岁馆”(现江西展览馆)的毛主席肖像画,章文超如脱魔魇般地到了南昌去了,那张吹捧林彪、篡改历史的《挑军粮》也“慢慢”地被遗弃,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南昌“万岁馆”上端毛主席半身肖像,直径10米的由1.3万多块瓷砖镶嵌成圆形,铺在地上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经请示,章文超手执“特许”的棕帚,以代画笔,挥洒自如地勾勒线条。时值寒冬腊月,他跪伏在冰凉的瓷砖上用面团醮彩着色,锐利的砖角划破了他裤膝,露出了棉花,而棉花即而又染上了斑斑的颜色。妻子去省城看他,见到一条新逢的棉裤的膝部破成了两个大洞,她一边啜泣,一边默默地为丈夫缝补棉裤,还特意在膝部垫了厚厚的棉花。沉重的政治压力,真挚的知己情爱,章文超没顾上吃顿热饭,也没睡个囫囵觉,更没陪妻子逛城游园,他整天整夜地在体育馆忙碌着。为了整个画像的远视效果,他支起了10米的木梯,画几笔,爬上梯子顶端看看,看几眼,又爬下梯子画几笔,就这样,爬爬画画,画画爬爬,木梯被他的手抓的光滑溜亮,又被他手上的油彩粘满得五颜六色。40多天过去了,一幅煌煌巨制完工了。 画像进入安装阶段,数十名建筑工人日夜施工,他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生怕稍有闪失而导致严重的“政治后果”。章文超站在中层的脚手架上正指导安装,忽听有人失声惊叫了一下,只见一个中年工人惶惶地捧着一块开裂釉面砖,章文超立即暗地作了个手势,随后用笔在裂处用同色涂抹了几遍,再装上了墙壁,竟然天衣无缝。章文超擦了擦手上的泥灰,对那工人笑了笑,又忙别处去了。那位工人看着章文超那远去的身影,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两眼顿时被泪水模糊了······ 三 1976年的秋季,白菊特别多,雨泪也特别多,这时的章文超忍着极大的悲恸,承担了全市追悼大会上毛主席遗像的绘制任务。 秋夜空寂,章文超执笔托盘慢慢地走向那高达2米的油画布架前,手颤抖着,心颤抖着,许久,许久,他才轻轻地画上淡淡的一笔。画着,画着,油料色抹不开了,笔锋拖过只绽出了串串水珠。他唏嘘着,泪水流进了料盘,在油彩上已凝成了朵朵晶莹的泪花,当窗外天色露白时,那一阵阵揪人心碎的哀乐声随风传来,他画完遗像四周的黑框,把笔一扔,抱头失声痛哭。 光阴在苒,为了纪念毛主席诞辰100周年,章文超顾不得逾花甲之年带来的不便,执意要彩饰一张毛主席的肖像瓷板画。他在灯下摊开了保存多年的毛主席的各种照片和画册,精心地端视着挑选着。手指夹着的烟卷燃成了长长的“灰条”。 窗外灯火阑珊,章文超还在一块尺八的瓷板上仔细地勾描着、彩绘着。他觉得笔势似乎是轻车熟路而笔速是那么深沉凝重,瓷板上的毛主席取之开国大典标准像,其天堂饱满,地阁方圆,两眼睿智有神,银灰色的中山装衣褶分明,整个画像色泽自然,仪态端庄,给人以亲切慈和、聪慧深邃的真实感。“角声催晓漏,曙色回牛斗”,章文超推窗仰望,只见银河灿烂,北斗星仍在闪烁着不灭光芒。 十月的瓷城,秋色宜人。章文超的画室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老章,邵华和毛新宇看你来了。”厂长介绍说。“邵华?!”章文超愣了愣,又看了看其身后的小伙子。“啊!太像了。”章文超赶紧为客人让座、沏茶。“章老师,”邵华说,“我和孩子去陶瓷馆参观了‘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00周年陶瓷精品展’,我很佩服您画毛主席肖像的功力和精神,特地和新宇来向你表示感谢。”说到这里,毛新宇郑重地走上前向章文超鞠了一躬。邵华告诉章文超,瓷都纪念瓷精品将应邀赴北京展出。其后,她将不惜任何代价,把章文超绘制的毛主席肖像瓷板画作为家珍收藏,留给子孙后代。 听到这里,章文超激动得站起来,热泪盈眶。他握着邵华的手,说:“我画了四十多年毛主席的像,还没有一幅被毛主席的亲人收藏,您这样做,是帮我实现了多年的夙愿!”邵华轻轻地拍了拍章文超的手,笑着说:“我理解。在毛主席不再身居高位的时候,在他老人家已逝世多年的今天,你依然把肖像画得这么好,这实在是一种深深的寄托,是一种深深的怀念,是一种谁也不可亵渎的情感。” 四 采访中,章文超的同事和朋友都告诉笔者,章老是一位淡泊名利的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成绩和荣誉。的确,作为多次国用礼品瓷的创作设计、绘画者,章文超的名声早同他的作品一道蜚声海内外。可高超的技艺对章老而言,并不是个人飞黄腾达的敲门砖。 一次,章文超随团赴美考察并应邀当场进行绘画表演。寥寥几笔便让人物神形兼备,眉目传情,在场的外国人惊呆了。不少大公司认准了章老是个难得的艺术家,许以高薪和绿卡,留他定居国外。可章文超一一拒绝,他说:“孩子离不开娘,绿叶离不开根,我的艺术生命离不开景德镇这棵大树。” 章文超总是不知疲倦地帮助青年人,一项技术革新或在某一项技艺上有新突破,章文超都会毫不保留地传授于人。如今,景德镇瓷界仍流传着章老冒雨收学徒的故事。他总认为,自己的学术是老一辈陶艺家传授的,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将艺术传递下去,使瓷画像艺术后继有人。“一棵树不能只掉老叶子,不长新叶啊!”这位从6岁就来到景德镇的临川人,对于瓷都已有了一份血肉相连的亲情,虽然家乡口音难改,可根已扎在了瓷都这片瓷的艺术土壤上,生生不息。 章老的儿子,儿媳都从瓷厂下了岗,生计困难,只好利用一技之长,自谋出路,给人画瓷像。本来说有个画瓷像出名的爸爸,儿子再做起这行当定是驾轻就熟。可孩子们却害怕父亲看自己的瓷画像。没别的原因,就是章文超要求太严,稍有不好,就得擦了重画。“这样太费工、费时、出活少。”儿子有些抱怨,“再说,别人请我们画,也是先谈好价的,不会因为我们在您的指点下重画了多次,画面精细了就给高价,这何苦呢?!” “你不要把自己完全当作一名工匠,要出精品。最有说服力的就是你的作品。敷衍一幅作品,就是敷衍你自己。要记住,画品如人品。”对于章文超来说,他最希望他一生严谨的画风能传给子孙后代,这比一时一刻画活了某一事一物都重要。 说到这里,章文超突然伤感地说:“现在许多人有些淡忘了瓷都,淡忘了陶瓷艺术,我很难过。不过我坚信,艺术作为一种精神的存在,它终究会被人所重视,困难只是暂时的。”此时,老人眉头紧锁有些冷峻,而我却在想,老人为了减轻下岗儿女的负担,把孙子、孙女接来吃住,可靠他不足600元的工资,每月该怎样计划度日?其实放下料笔,离开瓷画板,飘着一头银发的章文超,就是一位爱孩子的父亲,疼孙子的祖父,辉煌与成就都已隐退,他坦然地走向那个清贫、热闹、青砖白瓦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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