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
《景德镇市地名志》上记载,毕家坦西起抚州弄东侧,折向北通大椿树弄,长80米,宽1.2米。原为一处荒坦,相传宋时有毕姓在此荒坦上建房定居。
【里弄】:
虽说与热闹嘈杂的抚州弄毗邻,但安静独处于闹市的毕家坦和衍生出来的横弄,却依然像一位隐忍于市的侠士,千百年来保持着自己一贯的风范。
A.夹于热闹安宁之间
毕家坦是一条死弄堂,进出只有一条通道,这条唯一的通道与热闹的抚州弄相接,因此,要到达毕家坦就必须由抚州弄穿过!抚州弄可以由珠山中路或解放路进入,改造后的抚州弄形成了较宽的路幅,使原本就有崇尚行商习惯的抚州弄比过去越发热闹,这种热闹纵贯整条抚州弄。与抚州弄相接的毕家坦弄口,也被热闹和喧嚣所包围,不过毕家坦的热闹和喧嚣仅限于弄口,从高楼间穿过弄口,两边再没有了林立的店铺和商摊,全部是单纯的住家户。再往里走,竟然肃静得只剩下脚步声!2010年11月15日下午,密云低沉,凛冽的寒风将立冬过后持续温暖的阳光一扫殆尽。寒气夹着冷风在蜿蜒曲折的毕家坦肆意穿梭,此刻,与抚州弄接壤的毕家坦人影稀少,许多居民家门紧闭,躲在家里避寒,这种光景与相邻的抚州弄反差极大。
即便是周边早已开始了大规模城镇化改造,但过去湮没于众多弄巷当中的毕家坦,如今也没有完全改变千百年遗存下来的面貌,弄堂两边依然是随处可见的青灰色窑砖头盖起的坯房,年代久远的印记在这里抬头就可以望见,那些墙头胡乱生长的杂草在寒风中来回摆动,给宁静的毕家坦平添了几份岁月的凝重。
不过,改变也还是明显的,那些夹杂在低矮坯房中间的楼房,依地形和弄堂的有限空间“顽强”地向空中探出头,仿佛要摆脱狭窄弄堂的窒息与束缚,而弄堂四周早已开始了大规模的城市改造,使不少老旧房屋随着拆迁轰隆倒下,从此消失在地面之上。毕家坦的居民们显然已经感受到了周边建筑命运改变的脚步声,偶尔,他们也会到那些施工现场或是在老城区新开发的商业区或商住楼去转一转,回来后和邻居们讨论一番未来自己和弄堂的命运如何。
高兴、惆怅或者担忧,都会在每个毕家坦居民脸上得到展示。
是习惯,还是淡定?毕家坦人的这种心态连这条弄堂里的居民也说不清楚。居民似乎已经逐渐习惯在这种生活状态中度过。
B.曾是抚州帮的地盘
毕家坦还有一条衍生出来的弄堂—— —毕家坦横弄,毕家坦与平行的横弄过去曾有通道相连,但随着里弄变迁,那条通道已经被堵死,原本形同兄弟的两条弄堂,如今除了名称上还有一点联系外,几乎没有什么联系,毕家坦横弄已经完全称得上是另外一条里弄。
毕家坦曾是抚州人的地盘!至今,毕家坦的许多居民也这样认为,毕家坦曾经是抚州弄的一部分。在景德镇陶瓷兴盛的上千年间,无数外地人或出于生计,或趋避战火,汇集到这座远离战火蹂躏的江南小镇,而这些外来者绝大多数选择了陶瓷作为谋生的手段。在过去同乡观念极重的年代里,以外籍同乡聚集在一起群居曾是镇上划分帮派的主要方式,由此也诞生了不少会馆。景德镇的会馆与其他地方的会馆有明显不同,带有陶瓷色彩浓重是景德镇会馆的一大特色。会馆一般是陶瓷行业洽谈工作、洽谈业务和同乡往来的场所,也是行会内部联络乡谊和行会活动的地方。从明代开始,景德镇的各地会馆逐渐兴盛,到了清代,景德镇的会馆已经多达二三十个,这些会馆除了具有工商行帮机构性质,还同时兼有同业性组织的性质。会馆的兴起对外籍同乡抵御本地异乡人和行外人的欺凌,保护同乡,协调同业内部的利益分配曾起到一定积极作用,但由于所处时代的政治、经济背景,各会馆又带有浓厚的封建帮派色彩。1950年2月,市各界人民代表大会通过决议,对全市会馆进行全面清理,具有封建色彩的会馆才逐渐消失,抚州会馆也随之消失。
始建于前清时期的抚州会馆也叫昭武书院,原址现已成为市第七小学的校舍。毕家坦就坐落在距离抚州会馆不远处,也是抚州帮聚集的地方。 在毕家坦聚集的抚州人主要来自临川、东乡、金溪、崇仁、宜黄和乐安六县,临川以及东乡两县人多数从事琢器业,以生产加工坛、瓶、壶和缸为主,琢器业也有自己的行会和行规。据相关典籍记载,当年景德镇琢器业鼎盛时,窑户多达五六百家,从业者更是多达六七千人。
清末民初开始,琢器业行会的实权掌握在临川人梁、陈两大姓氏手里。当时的同仁窑被改为琢器同业公会,有理事长和理事、监事多名。从事琢器行业的大多数为小窑户老板,这些小窑户老板一般为小本经营,虽然也雇请工人,但自己也需要干活,不少窑户老板的子女也要帮忙干活。有时甚至琢器老板干的活比雇请的工人还要多,由于小本经营,一旦遇到市场波动或风险,这些小窑户老板往往难逃厄运。当时曾有这样一句传语:“圆器老板当老板,琢器老板做老板。”最后一句中的“做”,诙谐而形象地揭示了当时琢器老板的艰辛和地位。
1935年,由于同业公会负责人摊派捐税不公,对抚州帮的捐税摊派很少或基本不摊派,此举引起了同为杂帮的其他外乡人的不满,于是丰城人陈菊生、新建人夏朝金以及余江人危炳顺等人在交涉未果的情况下,要求转商会减免,结果非但没有得到允许,反而遭来牢狱之灾。他们不但手脚被锁,脖子上还挂着粪桶,以示惩罚。三人出狱后,依然为此抗争。经过多次努力和协商,他们提出的较为合理的捐税比例终于得到当局的批准,并由此成立了“缴器业协进会”,陈菊生、夏朝金和危炳顺被推举为干事长和干事,从此,景德镇琢器业出现了两个行会并存的局面,直至1949年景德镇解放。
C.当年徒步走到景德镇
过去的毕家坦一带曾经是镇上最大杂帮抚州人的地盘,直到今天,这里依然生活着许多抚州人的后代。和他们的前辈不一样的是,这些后代们的头脑里早已没有了祖籍地和出生地的概念划分,生于斯、长于斯的毕家坦,早就成为他们一生守候的家园。
67岁的张福祥也是抚州人的后代,他是出生在毕家坦,并且从未离开过这里的老居民之一。在他的记忆中,毕家坦一带曾到处是琢器坯房,其中有一座“天有华”的琢器窑在这一带很出名,而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座名叫美斯窑(音译)的柴窑,因为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们在这座柴窑躲猫猫,所以在他的印象中,这座柴窑很大,“至少是200担的坯窑!”张福祥肯定地说。张福祥的祖辈当年从抚州乡下到景德镇讨生活,最先投靠的地方就是位于毕家坦附近的抚州会馆,之后在这里拜师学习彩绘和成型。
与张福祥祖辈一样,如今住在毕家坦横弄的88岁胡月秀老人,当年也是从抚州乡下到景德镇寻找生计的,只不过她来的方式不是坐船或车马,而是徒步走到景德镇的。上世纪四十年代初,侵华日本鬼子经常到乡下侵扰,其中自然少不了要在当地找漂亮的“花姑娘”。为了躲避日本鬼子,当地的年轻女子都剪掉长发,穿上男子的衣服,装扮成 男子模样,然后躲到附近的森林或山上,而她当年就曾躲藏在村子附近的树林里,亲眼看到日本鬼子进村抢掠。
“那时候,不但要经常躲日本人,还要四处找吃的,但乡下穷,无论如何也吃不饱肚子。”于是,已经结婚的胡月秀决定到几百里之外的景德镇寻找丈夫。路途遥远,而且不认识路,胡月秀和同村的几个女伴决心用双脚走到景德镇去!“当时,一路上到景德镇去的人不少,我们几个女人就跟着这些人的后面走,早上出发,傍晚到路旁的旅店住下,第二天继续走,实在走不动了,就与别人合伙雇请一辆独轮车,一边坐一个,捱过一段路程,坐车要花钱,心里还是舍不得,所以又徒步行走。就这样,走了十几天,才走到了景德镇。”到了景德镇,胡月秀终于和分别已久的丈夫团圆,但丈夫在一家窑户老板那里学徒、打零工,两个人的生活过得异常艰苦。胡月秀靠给窑户老板养猪、做饭赚点小钱,补贴家用。在毕家坦,胡月秀和丈夫先后搬过几次家,最后省吃俭用,才买下了如今的住处,而胡月秀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
如今,和女儿生活在一起的胡月秀老人依然过着清贫的日子,不过她觉得,这样平淡的日子才是她漫长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