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青瓷“非遗晋级”报告

  不久前，新华网刊发了一条消息：久负盛名的中国五大名窑之一的浙江龙泉青瓷烧制技艺，有望继我国昆曲艺术、新疆木卡姆艺术、古琴曲和与蒙古国联合申报的蒙古长调民歌之后，成为再次入选“世遗”名录的项目之一。
  消息说，陶瓷烧制技艺申报世界“非遗”项目，在国内各大陶瓷产区中尚属首次。消息让观者特别是世界瓷都景德镇人惊讶不已：为什么青瓷烧制技艺能够有望入选“世遗”名录，而不是享誉世界的景德镇陶瓷烧制技艺？
  带着这样一些疑问，本人赴浙江龙泉进行了一次采访。
一
  景德镇到丽水很不方便，乘至温州的班车，只能在丽龙高速的丽水市大港头互通下，然后在这里守候庆元、龙泉等县市至丽水的快客，招手进城。到龙泉也在大港头互通下，见到丽水至龙泉的快客后招手上车。
  从景德镇行驶约5小时后，班车到达了大港头互通。非常不巧，我下车行至征费站时，便遇到了一辆通往龙泉的快客，但那里不是停车的场所，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辆远去。之后，我站在三岔路口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了一辆丽水至龙泉的快客开来，但这辆车上的人较多，司机对路边的招手视而不见。
  我开始对在这个地方等车的可能性表示怀疑，于是便找了位当地人打听情况，结果得知，路边招手拦车，能否乘上车得看司机的心情，很多司机是不停车的，不如去丽水车站买票坐车。
  丽水至龙泉的快客每半小时一班。坐在车上，我开始感觉到龙泉更加偏僻———一路的隧道多得让我难以准确记住，大概不少于20个。
  回程中，我选择了假道上饶的路线。这条路线中，同样让人感觉到龙泉的偏远———53省道几乎是在山里面穿完龙泉和福           建浦城，之后才进入江西境内的广丰至上饶，路上行程约4 个小时。用这样的篇幅介绍龙泉行的来回，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表达这里偏僻。龙泉市的有关资料介绍，龙泉位于浙江西南边陲，与福建、江西接壤，总面积3059平方公里，是浙江省历史文化名城。因为位处三省交会，所以这里素有“瓯婺八闽通衢”、“驿马要道，商旅咽喉”之称。
  正是因为这种山区的明显特征，所以龙泉的瓷土矿石资源极为丰富，制瓷需的原料、燃料充沛，质地优良。当地人民充分利用这一自然资源，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和聪明才智，烧制出了闻名中外的龙泉青瓷。
  除了青瓷之外，龙泉还盛产宝剑。2008年11月28日至30日，龙泉举办了第三届中国龙泉青瓷·龙泉宝剑节。
 二
  “想了解青瓷情况？找我算是找对人了。”坐在位于市区北部一座山上的龙泉青瓷博馆办公室，曾在《龙泉报》组建时干过记者，现身份为龙泉青瓷博物馆党支部书记的钟琦谈起青瓷时兴致极高。
  据钟琦介绍，青瓷始烧于西晋，北宋时粗具规模，南宋中晚期出现鼎盛，明代规模较大但质量不高。有关文物普查资料表明，现已发现烧制龙泉青瓷的古代窑址500 多处，仅龙泉境内就有360 多处。青瓷的这种辉煌至明后期出现了转变，清朝时步入衰弱，晚清曾一度停烧，只有少数窑工从事仿古生产，民国三十二至三十五年间曾昙花一现地复烧了三年不到的时间。现在我们能够看到的龙泉窑生产场景，是新中国成立后在周恩来总理的关怀下得以恢复的。
  在剑池路的龙泉青瓷宝剑苑，穿过那高大的青石牌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巨型青石雕塑。雕塑由一老者和一年轻人组成，两人手上均拿着一件瓷器。在雕塑的前端有碑记，上面刻着嘉靖四十五年《七修类稿续稿》中的一段文字：南宋时有章生一、生二弟兄各主一窑，生一所陶者为哥窑，以名故也，章生二所陶者为龙泉，以地名也。其色皆青，浓淡不一；其足皆铁色，亦浓淡不一。旧闻紫足，今少见焉，惟土脉细，釉色纯粹者最贵；哥窑则多断纹，号曰百极碎。
  这段文字简要介绍了龙泉窑所产青瓷的掌故与特征。哥窑是官、定、汝、钧之后的五大名窑之一，龙泉窑较之名气较小，但当地还是总结了“四最”：是中国陶瓷史上烧制年代最长、窑址分布最广、产品质量最高、规模和外销范围最大的青瓷历史名窑。
  弟窑青瓷的主要特征为白胎厚釉、釉层丰厚、光泽柔和、晶莹滋润、犹如美玉，釉色有月白、豆青、青灰、蟹壳青、灰黄、炒米黄和茶叶末等不同色调，以粉青和梅子青为贵。钟琦认为，简洁、素面是青瓷的最高境界，“龙泉窑最鼎盛时期的瓷器就是简洁、素面，停烧或衰弱期间往往会出现一些单面、双面刻花，这种做法若是丑女化妆，想遮蔽一些缺陷。青瓷也不适合其他装饰，像写上一些字、画上一些画面，那都会让它不伦不类。”
三
  “从审美角度来说，我就喜欢景德镇的青花、粉彩，而不喜欢青瓷。青瓷不管用来做什么，就算是装盘青菜都不好看。”钟琦直言，青瓷之所以能够出现历史上的鼎盛，主要是因为青瓷类玉———颜色与玉石相似，迎合了中国古代某个时期崇尚象征祥瑞美好的玉石儒文化的需求。但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
 人类审美观发生了变化，青瓷的这种特征已不再被人们所喜爱。钟琦认为，正是因为青瓷的特征与人们的审美观相背，所以才会出现历史上的衰弱甚至停烧。现在，龙泉青瓷虽然得以恢复延续，但就产值而言，仍然无法与潮州、德化和景德镇等其他产瓷区相比。在青瓷宝剑苑，南秦路267号插着一面类似于古时酒肆店招的彩旗，上面写着“振昌瓷厂、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徐定昌”等内容。除了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的头衔外，徐定昌还是中国陶瓷工业协会副理事长、中国工艺美术协会理事、浙江省艺术陶瓷委员会副主任、龙泉市青瓷行业协会会长。南秦路267号是徐定昌的瓷厂，占地约4 亩，里面集生产、住房于一体，此外还是青瓷协会的主要聚集点。据徐定昌介绍，龙泉目前约有140家青瓷企业，而且大部分为几十万元的小规模企业。从钟琦和徐定昌的介绍来看，青瓷显然不是龙泉的主产业。但种种细节却表明，龙泉对有着悠久历史文化、曾经出现过断代、在新中国成立后得以恢复的青瓷非常重视：从龙丽高速至龙泉入口的宽敞大道上，绿化带中安装了用马赛克贴面的各种造型的大型青瓷雕塑，让人一到龙泉便感觉到了这里浓厚的青瓷文化；在龙泉这个规模不是很大但却比较整洁的县级城市的街面上，脚踩的三轮车可以到处停放或穿行，给人不太注重城市形象的感觉，但主要街道上却树满了从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到高级工艺美术师的制瓷制剑名人喷绘灯箱。
  正是因为对青瓷文化的重视，所以在全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中，龙泉将包括粉碎、淘洗、陈腐、练泥、成型、晾干、修坯、装饰、素烧、上釉、装匣、装窑、烧成等13 道工序，传承了1700 余年的青瓷烧制技艺与宝剑锻造技艺进          行了申报，并成功入选名录之中。
四
  11月29日，文化部对外文化联络局国际处的官员与众多学者一同来到龙泉。他们此行目的是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要求，对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申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的材料进行修改。他们此行是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要求进行的，期限为2009年1月15日前。
  得知这一消息后，浙师大美术学院院长周绍斌教授闻讯从金华匆匆赶到龙泉，与文化部官员汇合。周绍斌同时还是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研究基地副主任、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委员。在浙江省文化厅的指派下，他曾多次到龙泉进行实地考察，并指导当地文化部门共同起草与拍摄有关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申报“非遗”的各种材料。
  在此前，周绍斌等人已先后对申报的文字影像资料进行两次修改，并于2008 年9 月20 日经省文化厅推荐提交给文化部。
  经过严格审查后，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中国蚕桑丝织技艺等35 个项目，被文化部确定为联合国“非遗”推荐项目。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3 年10 月通过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旨在保护范围广泛的各种形式的“活遗产”，如口述传统和经验、表演艺术、社会实践、宗教仪式和节日庆典，与自然和宇宙有关的知识与实践，以及与传统工艺相联系的专门技能。《公约》于2006年4月生效。按照规定，《公约》生效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设立《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并将《公约》生效前宣布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的遗产纳入这一名录。此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根据成员国申报的名单进行评选，不断更新这一名录。
  截至目前，教科文组织分别于2001、2003 和2005 年宣布了90 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我国仅有昆曲艺术、古琴艺术、新疆维吾尔族木卡姆艺术，以及与蒙古国联合申报的蒙古长调等4项已成功申报。
  文化部官员和学者们的龙泉材料修改之行，引起了《丽水日报》的关注，并对龙泉青瓷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可能晋级作了大篇幅的报道，之后新华网也予以了关注。
五
  龙泉青瓷全球“非遗”的未来大PK 前途未卜，但却先为当地的对外宣传好好地发了一把力———面对当地媒体，龙泉市委书记赵建林说：龙泉青瓷文化是中国文化中的瑰宝，是特色中的特色，其在国际上的影响非同小可，是一张独一无二的文化“金名片”；龙泉市文化广播电视新闻出版局局长黄国勇则告诉媒体：在中国，除了龙泉青瓷，还有什么能代表中国陶瓷走向世界呢？
  青瓷“世遗”项目的申报，在更多龙泉人眼里，都是一个进一步扩大对外宣传的最佳时机。徐定昌在接受采访时，突出介绍了青瓷如果申报“世遗”名录成功的“知名度向世界进军，新闻、行业、市场等都会关注，更利于保护和传承”等意义。“我接到你的电话时正在拉坯，我是用头把电话压在肩膀上接的。”在位于龙泉工业园的朝兴苑，被称为“龙泉青瓷第一人”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首批中国知识产权文化大使、我国首批“非遗传承人”徐朝兴尽管认为龙泉青瓷“非遗”晋级成功胜算很小，但还是谈了一大堆青瓷“世遗”项目申报如能成功的意义。
  “龙泉花钱办剑瓷节是为了吸引外面的人来，而如果青瓷的‘世遗’项目申报成功，那将使外面的人慕名而来。”对于“申遗”晋级的意义，一直负责龙泉地方“申遗”工作的龙泉市文化广播电视新闻出版局副局长周晓峰举了这样一个具体的例子。
在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名录中，景德镇柴窑制作技艺等多个项目也名列其中，为什么此次冲击
  “世遗”名录的35个项目中，有青瓷而没有无论名气还是文化底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景德镇陶瓷制瓷技艺呢？是不是真如赵建林和黄勇所说呢？周晓峰一语道破了天机。
  据周晓峰介绍，类似的这些疑问，他在北京具体操办青瓷“申遗”晋级工作时，便多次遇到过。他认为，在35个冲击全球“非遗”项目中，相对少林功夫、中医技术等，青瓷的竞争力很小。文化部之所以从项目库里挑选了青瓷烧制技艺，进行“世遗”项目申报，并不是因为它能代表什么，而是这一技艺曾经濒危，是后来得以延续，符合“世遗”保护公约的一些苛刻条件。          相对青瓷，景德镇陶瓷在世界的影响地位都更具实力，但一直都很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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