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当代陶瓷艺术品市场

    周光真，陶艺家，陶艺评论家，陶瓷文化国际交流策划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陶艺学会会员，复旦大学上海视觉艺术学院客座教授，美国中华陶瓷艺术学会创办人。
    1953年生于上海，1989年赴美，先后获明尼苏达大学、加州圣荷西州立大学硕士。多篇论文在中国大陆、台湾和美国的近20种中英文刊物上发表，著有《今日美国陶泥家》、  《中国陶瓷文化旅游手册》和自传《铁肩担陶艺》等著作。其陶艺作品参加追、“美国陶艺年度欠展”、  “法国国际陶艺学会会员展”、  “第七届中国当代青年陶艺双‘年展”等展览，作品被瑞士日内瓦阿里那博物馆、美国陶瓷艺术博物馆(AMOCA)、美国明尼苏达州特威特博物馆、宜兴陶瓷博物馆等多家美术馆收藏。
    1999年起，他先后组织了年度中国陶艺家代表团赴美、美国陶瓷艺术教育学会年会、美国陶艺家代表团赴中国交流访问等学术活动，策划了2003-2004“宜兴紫砂—美国巡回展览”、  “2000年上海艺术博览会”和“2009年北京艺术博览会”中的美国陶艺作品展，  与美国陶艺教育年会合办了2000年“中华陶艺作品展”和2009年“超越实用一当代茶壶展”等诸多中美陶艺交流展览。担任过加州三多贝克大学主办的2004至2010年四届“大鱼小壶一国际茶壶竞赛展”评委。

    在美国，虽然现当代陶艺兴起仅半个多世纪，但是，经过无数的陶艺工作者、评论家、陶艺画廊、拍卖公司经纪人、美术馆管理者的共同努力，近年逐渐形成了一个规模相当的，与全美主要艺术品市场相互交叠的陶艺品市场，培养、造就了一个相当庞大的现当代陶艺的爱好者与收藏群体。
陶瓷艺术品在市场流通的三个环节
    当艺术品进入商品市场以后，艺术品经销各方都得遵守市场流通中的一些游戏规则。陶艺品在市场流通需要经过三个环节：一是生产者，也就是陶艺品的创作者、艺术家；二是经销商，也就是画廊主或艺术经纪人；三是消费者，也就是购买者、收藏家。
    美国的陶艺教育相当普及。从学龄前儿童到退休老人，都可能有机会得到陶艺教育，玩一下泥巴。大学理工科学生还须选修文科（包含陶艺）的学分。因此，不少陶艺爱好者、消费者不仅懂行，也许还可以来一手。美国陶艺收藏家中不乏受过高等教育的工程师、医生、律师或企业高管。陶艺品收藏兼有多种功用：教育熏陶，美学享受，装饰功能，社会（社交）价值和投资价值。收藏名家陶艺品既可以得到精神享受，还可以提高收藏者的社会地位，因此，从爱好者到收藏家，美国的当代陶艺收藏群体很大。

专业经纪人受到信任
    我曾去过一个美国陶艺收藏家的豪华住宅。住宅从门口、客厅到卧室，放满了各类当代陶艺作品，其中不少是出自大师之手。书架上排满了各种陶瓷书刊。这位收藏家谈起当代陶艺名家，谈起陶瓷工艺、烧成、釉色，头头是道。他说：“我从不在艺术家手中直接购买陶艺品。”当时我听了很吃惊。谁都知道，假如可以跳过画廊或经纪人这个中间商，购买相同的陶艺品可能省下一笔费用。不过仔细品味他的话，还是有道理的，美国是一个商品经济十分成熟的国家，社会分工很细，许多大宗买卖都通过有执照的专业人士办理。这样才可能减少风险，达到保值目的。诸如：汽车、房子等，经过专业人士的鉴定后就比较可靠，万一商品有毛病，也可以追究对方的法律责任。同时，有些画廊与艺术家有协定，艺术家一般不可以在画廊所在地的一定范围内私下出售作品。陶艺家假如遇到有人要购买他的作品，也会将购买者推荐给自己的经纪人。这样做可以避免许多财务、保险、税务和其他法规上的纠纷。艺术家就可以专心地创作艺术品。最重要的是可以避免幕后交易带来的市场混乱。

陶瓷艺术品投资不可或缺
    金融投资界有一句行话：“不要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分散投资可以减少风险。股票、债券、房地产、黄金珠宝和艺术品等方面的投资都应该占一个合理的百分比。所以，包括陶艺在内的艺术品投资，也就成了美国人一个不可或缺的投资项目。而作为投资项目，投资人对陶艺品没有研究是不会轻易购买的。高端陶艺品收藏群体像是一个富人俱乐部，美国几位顶尖收藏家还专门设立了基金会，甚至经常将收藏的作品出借赴全国巡回展览。许多美术展馆也是陶艺品收藏的大主顾。

    陶瓷艺术品出售通常要经过美术经纪人或画廊的代理。
美国的画廊之多、种类之杂难以想象。不同的画廊有不同的经营方式，代理不同流派、风格的陶瓷艺术品。一家画廊的成功与否，不只取决于代理哪些艺术家，更取决于是否掌握大量的客户也就是收藏家资源。美国主营当代陶艺的画廊有不少，较著名的画廊有纽约的加瑟·克拉克画廊、旧金山的多瑞希·韦斯画廊、北加州戴维斯的约翰，拿梭拉斯画廊、南加州弗兰克·劳易德画廊等。
    加瑟·克拉克画廊的创始者加瑟·克拉克是一位著名的陶艺评论权威，曾经参与策划了1979年的“美国陶瓷百年展1878-1978”全美巡回展，发表过许多论文，著有《美国陶瓷，1876至现在》等专著。多瑞希·韦斯画廊位于旧金山联合广场，代理了许多著名陶艺家的作品。约翰·拿梭拉斯是陶艺界的领袖之一罗勃·安纳森的好友。他在安纳森任教的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附近创办了画廊，专营怪怖主义风格的陶艺作品。叙事性、讽刺性、辛辣、怪诞的人物雕塑是这家画廊的特色。

低价策略和宣传推广
    1996年11月，我曾经拜访过一位祖母辈年纪的旧金山画廊的主管露丝。她从1961年创办画廊至今，自称是“小本生意”。她仅有两个雇员，却代理了近30位艺术家的作品。她每推出一位艺术新秀，往往采用“低价策略”，低价的作品在展览开幕第一天就全卖光。她说，假如你的陶艺品被画廊拒绝也不要失望，一个画廊仅代表一种评价，你要观察哪些画廊与自己的作品风格较相似。不要只是待在画室里，要走出去，多接触。有些人自称是艺术家，却不肯去交往，不肯去任教，那就只能做“饥饿的艺术家”。
    她解释陶艺品的定价：  “刚开始很难，你不要贪婪，不要按照工时、材料去算成本、定价格，刚开始有点小钱赚，你就是幸运儿了。”彼得·沃克思（1950年代美国陶艺界头号人物）的作品在1968年是300至1000美元，而现在是85000 美元以上的高价。
    她说美国的陶瓷艺术品也有被“炒作”的时候，当代陶艺收藏家的社交圈不大，他们一般都互相认识。今天一位收藏家买了某位艺术家的作品，明天其他收藏家也会跟风去买同一艺术家的作品。
    美国陶瓷艺术品的宣传广告除了邮寄明信片以外，主要是在相关的美术或陶艺专业杂志上刊登广告，艺术家和画廊共同承担广告费。假如一个艺术家在全美不同地区有不同代理画廊，那就有可能由艺术家和这几家画廊联合起来出资刊登广告。
    一般来说，画廊的代理费是作品出售价的百分之3090至50%不等。画廊每两年为同一艺术家举办一次个人展览，同时为陶艺家印刷和邮寄大量的邀请卡，举办开展仪式。陶艺品出售后，画廊将有专函通知艺术家，说明该艺术品出售给某收藏家，并附上此收藏家地址和售出的价格。
    艺术品市场规律就是供需关系的规律。一般来说，二度空间绘画作品较三度空间的雕塑作品价位高，而就陶艺来说，雕塑类的作品较具实用性、容器类的作品价位高。在美国，陶瓷艺术品的平均价格约为1000至3000美元，相当于5 万至10万年薪收入中产阶级家庭的购买力。一般而言，假如一件艺术品的价格超出中产阶级一个月薪水的话，销售会困难一些，艺术品毕竟不是生活必需品。
    根据上世纪90年代的一项调查，美国现当代陶艺作品价位大概如下：少数第一代大师级的作品价位在2.5万至20万美元之间，第二代陶艺家的作品价位约5000至2.5万美元，一般知名陶艺家的作品可以在2000至5000美元。其他成功陶艺家的作品价位也许在一两千美元之间。普通陶艺家的优秀作品则卖三五百至1000美元。
    这样的区分也不尽全面，因为作品本身尺寸、大小、优劣是决定其价格的主要因素。而被主要媒介宣传过，在主要美术馆展览过，被著名机构收藏过的陶艺作品，往往可以产生较可观的升值效果。此外，同一位著名艺术家的作品也可以分成处女作、成名作、代表作、最后遗作等，从而形成不同的价格。

成功陶艺家的市场运作
    在美国，一个陶瓷艺术家的成功市场运作通常要注意以下几点：首先是艺术家的作品风格是否被学术界和商业界认同。当然，学术成就与商业成功两者意义并不相同。艺术家的作品风格应该像个人成长过程一样，有发展，有进步，有不同时期的面貌，作品的数量也必须保证持续不断。第二是有一个好的经纪人或数家优秀的、符合自己作品风格的画廊代理。运用各种促销手段，不断地（约两年一次）举办个人展览。第三是大量作品被美术馆、画廊、企业集团等机构或私人收藏家收藏。第四是参加各种形式的竞赛展览。美国每年都有各种形式的竞赛展览，有地区性的，全国性的，专业组织主办的，也有商业画廊、经纪公司主办的，包括各种流派、各种专题的竞赛展览等。这些展览大部分会印制明信卡、出版目录、画册等宣传品，有的颁发奖金、奖状，举办相应的研讨会。所有这些都会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入选者往往可以一举成名。第五是出版物的宣传，主要是专业杂志和书籍。陶艺品经过著名评论家点评，也可以使作品“身价倍增”。陶艺画廊与评论界、媒体的关系良好。

陶艺市场应遵守的游戏规则
    美国的各行各业都有一些大家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对于一个陶艺家来说，每一地区或城市只能找一家画廊代理，并对所有画廊经纪人一视同仁。提供的陶艺品保证在同一个价格水平上。而中国不少古玩市场的商品是没有诚信标价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是这里通行的方式。商家开口就是：  “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这种方式在美国陶艺市场则是犯了大忌。美国的陶艺品不会随便标价，价格可信度高，陶艺品买家与画廊之间很少会大幅度地讨价还价。美国人觉得，过度砍价是对商家的不尊重，伤害彼此感情。买方如要求降价，画廊最多调降10%左右。假如卖方降价达40%、5020，那么买家反而会怀疑这件艺术品的真正价值而放弃购买了。
    国内不少陶艺家或商家则有相同的习惯和做法：一是见人开价。看到买主是老外或大老板，就要高价，是朋友、熟人就大打折扣。偶尔几次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此成交价格无定，多了就非好事。二是普遍认为：作品的价位就是艺术家的身价。因此只顾面子，不顾市场实际，一味攀比：  “我的作品价格一定要比某人的价格高。”结果开出一个天文数字，最终必将客人吓跑。
    艺术品的合理定价是市场成功的重要因素。艺术品的内容风格、艺术家的知名度是市场价格的决定因素。一般来说，美国的陶艺家作品初入市场时以低价开始，以后逐步提高的居多。什么才算是合理的价格？陶艺家的作品在持续不断地售出，其销售速度与作品的生产速度相近，这就达到了供需关系的平衡。
    美国艺术家都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还有：除了版画等限量版艺术品（需注明印刷数量及第几件）以外，每种创作只能做一件，英文中称为“One of a kind”。艺术品是否重复制作是纯艺术与工艺品的区别。艺术家绝对不能因某件艺术品销路看好而批量复制以牟取暴利，其结果反而毁坏了自己的名声和市场。
    美国大部分陶瓷艺术品收藏者的收藏动机出于兴趣爱好或学术研究，陶艺品购买以后一般不会随便脱手。故而在美国艺术市场或拍卖公司出现的艺术品大部分为三流以下的作品。那些大师级陶艺家的代表作可能都安放在一些著名收藏家或博物馆的陈列室里，进入拍卖市场的情况不多见。除了一种情况：当某收藏家去世，家人为了遗产分割，才将逝者收藏的艺术品送入拍卖公司。  （责任编辑：蒋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