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得壶

先生退休后，爱上收藏瓷器，退休职工收入低，看得多买得少。小城里只有些卖古董地摊，他成天耗在摊前，跟老板套近乎聊天，淘得不少知识。古董摊的东西很杂，有线装书，有金银首饰，也有各类瓷器，看得人眼花缭乱。小城人都知道，古董贩子的东西真的少假的多，但不断有在摊上淘得宝贝的新闻。

先生周末去乡下漫步，也紧盯地下，希望捡到一样有价值的古瓷片。我说，你就别做梦了，这里从前是蛮荒之地，你以为是中原，有贵族的东西留下来，老百姓有土碗用都不错，哪里有什么好瓷器。他显然相信了我的话，把目标锁定在地摊上，说那里也许有些好东西。

一天和先生去古董摊闲逛，他在每个摊位前都要停留一下，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就是不肯下手。我不耐烦了，就问他：“你光看不买，有啥意思，这不是浪费时间吗？”他说：“你懂啥。买古玩讲究缘分，看摊也是学习。我想捡点漏，就是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好的东西，明白吗？”我恍然大悟，他希望有比他更笨的人，等机会再下手。

磨磨蹭蹭快中午了，来了一个老头儿，背着一个背篓，找个僻静处坐下，开始慢吞吞地往外掏东西，路过的看客一下子来了兴趣，都围过来，看看他想卖点什么。老大爷抱出一个旧报纸包裹放在地上，随着报纸一层层揭开，最后露出一个紫砂茶壶摆在那里。这个茶壶形状古朴，有些像清代“曼生壶”，壶上隐隐约约有些岁月累积下来的油渍烟尘。

老头儿喜笑颜开地说：“我运气好极了，家里重新打柴灶 ，我自己拆旧，竟然挖出这把壶来，我的屋子是土改时分的大地主贺家的，这该是他家的祖传宝贝。我运气好，卖点钱买酒喝。”先生小心把那个壶抱起来，掂量了一下说：“壶底上还有时大彬的印，老哥，你卖多少钱？”老大爷说：“给一千吧！”周围的看客悄悄咬耳朵，大家都说老头儿不懂，这么好的一件工艺品，才卖一千，简直太划算了。有些人准备买，先生拦住他们说：“我最先问价，应该优先卖给我！”一些人见此情景，极不情愿地散开了。

先生如获至宝，跟老头儿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九百元成交。先生得意洋洋地说：“怎样？今天我得‘福’了。这种壶，少说也值十来万，我倒手一卖，赚得肯定不会少！”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不信，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运气？

带回家，先生看那些油渍烟尘不舒服，就放在水里泡一下，放了一点儿碱。等会儿拿起来一看， 眼睛顿时直了，竟然是一把新陶瓷壶，壶底的字也杳无踪迹。那老头儿骗术很高明，分明是制的假，几个看客可能是他请来的托儿。老公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起来。第二天去那古董摊，老头儿自然无影无踪。

现在，这件赝品仍然放在家里，看见它我就忍不住念两句：“不要自以为比别人聪明，想捡漏，只有认真学习古董知识才是真的，否则只有上当的份。”先生当然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