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从八方来,器成天下走”,古时能工巧匠云集于此,成就了景德镇千年的辉煌。
进入21世纪的今天,古老的景德镇仍然不断在吸纳着新的外来者,其中有些特殊的他乡客来此并不为谋生,而是为中国瓷都独特的文化氛围所吸引。
陶瓷学院教授黄胜称景德镇为当之无愧的“国际陶艺之都”,小小的古镇之所以能有此殊荣,那些满怀艺术理想的外来艺术家功不可没。
这些外来客怀着朝圣的心理来到景德镇,他们将当地人习以为常的瓷器,视为理应被尊重的事物。
我要“沉下去”
8月28日晚7时30分,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中国中原书画研究院首席名誉院长戴明德将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艺术总监陈金发、景德镇陶瓷学院科技艺术学院美术系副主任张婧婧请进了自己位于景德镇的“家”。
9年前,戴明德尝试将自己擅长的书法与水墨艺术以陶瓷的形式表达,却未得其法。近两年他再次与陶瓷亲密接触,准备在陶瓷与水墨的结合这一艺术问题上取得突破。
将宣纸上的国画移植到陶瓷,通过青花便能达到相似的艺术效果,但将宣纸作品单纯地复制到陶瓷上的做法是否正确?同样的图案,用水墨画与陶瓷绘画去表达的话,艺术效果是否能达到一致?如何才能更为完美地表现陶瓷语言?这都是让戴明德感到困惑的问题,为此,他邀请了陈金发与张婧婧,共同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戴明德被称为上海新水墨艺术的代表人物之一,但他并不是唯一一位来景的沪上水墨艺术家。上海“现代水墨”画派的领军人物、师承潘天寿和陆俨少的陈家泠,早在20多年前便在景德镇研究过陶瓷釉上彩与釉下彩,后来迷上了“窑变”,并将宣纸上笔墨所绘水波的变化称之为“水变”,而瓷坯釉下彩经窑火洗礼后的颜色流动称为“火变”。
对青花艺术情有独钟的戴明德,起初只是选择空暇之时赶赴景德镇,做好几件作品便启程返回上海。在两地间往返数次后,戴明德感觉这就像是在“赶任务”,无法让自己在创作时达到心静的境界,于是他干脆在景德镇最繁华的地段购买了一间商品房,“这样我就可以真正‘沉下去’,潜心研究景德镇的陶瓷艺术,挖掘陶瓷尚不为人知的财富。”
据张婧婧介绍,陈金发也在景德镇买了房子,其购房动机与戴明德相同。
你不要冒这个险
陈金发最近挺忙,他准备于9月10日至9月25日期间,与张婧婧在上海大学美术学院99创意中心共同举办“镜花水月”艺术展。
该艺术展将展出陈金发的《水》系列水墨作品,以及张婧婧的近作《弧系列》,后者正是凭陶艺作品《“孤”系列之一至之四》荣获第十一届全国美展铜奖。被圈内好友亲昵地称为“陈九”的陈金发认为中国的水文化与中国传统哲学息息相关,为此才想到以“水”作为艺术表达的主题。
与此同时,陈金发还萌生出一些新的艺术想法,并试图以陶瓷作为载体去实现,然后再将作品充当“镜花水月”的展示内容。但此举遭到了戴明德和张婧婧的反对。此前张婧婧就曾与旁人谈过自己的想法,她认为宣纸与陶瓷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材质,能用国画这种艺术形式所能体现出的艺术效果,陶瓷就未必能达到。
“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没有,例如采用贴花纸等衍生品(可以让陶瓷与国画的艺术效果尽可能达到一致)”,张婧婧对此做法持否定态度,“但这样做会让艺术家无法找到陶瓷语言,有违创作初衷。”
戴明德则搬出一只亲手绘制的瓷罐,其艺术性得到了陈金发与张婧婧两人的认可,瓷罐的作者立即说道:“我试烧了十多只瓷坯,才得到这样一件稍微成功的作品”,他看着陈金发,“展览马上就要举行,你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中国陶瓷很棒。”戴明德多次向他人表达这一观点,他认为陶瓷艺术是极为广阔的天地,陶瓷的制造过程也充满不可预知的神秘与惊喜。在他看来,陶瓷、宣纸乃至石雕用材,都是艺术家向外界传达内心想法的媒介,每一种媒介都具备自己的特性。
“任何媒介都有其长处与短处,而陶瓷则是诸多媒介中颇具韵味的一种。”戴明德抚摩着他的瓷罐说道。
谁敢说它简单?
戴明德等人对“瓷”的态度可用“既敬且畏”四字来形容,开创“料在釉中、釉在泥中、泥入画中”泥中彩的杭州画家藤町,国画大师应中逸之子、已移居美国的画家应卫平皆是如此。
江西省工艺美术学会陶瓷艺术专业委员会秘书长钟鸣甚至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在国内外艺术界都享有盛名的艺术“大家”,手拿画具却迟迟不敢在瓷坯上落笔,还是在旁人“大胆一点,没关系”的鼓励下,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抹上几笔。
但并不是每一位外来艺术家想法都和戴明德一样。
出于经济利益的驱动,一些在国内艺术界已拥有一席之地的油画或书法艺术家,受画廊或朋友之邀来到景德镇,在他人准备好的瓷瓶或瓷板上挥毫泼墨。当烧制好的成品被送到眼前时,这些初次在陶瓷媒介上创作的艺术家,会口气轻松地说道:“陶瓷艺术,原来如此简单!”
“认为陶瓷很简单的人,只能说明他尚未去深入了解这门古老的艺术”,尽管已钻研陶瓷艺术达20多年,但陶瓷学院美术学院雕塑系主任黄胜教授仍认为它“异常深奥”:“就以国画为例,想要将其从宣纸嫁接到陶瓷并不容易,在陶瓷材质上体现出国画的独特韵味,不通过长期实践根本无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