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去九江星子温泉区度假,在一日傍晚留有余辉之时,去正在修建的东林寺拜佛。寺庙修建了多年,今年估计将会完工,一直处于半开放的状态。所以,过了正式开放时间,我们还可以从侧门进入,山林葱葱,蝉鸣阵阵,加上没有几个香客,人行天地间,不失为是一场沐心的散步。一路仰望好像着落在天际的东林大佛,佛高数百米的震撼,空寂了无垠的环境,让人有了畏惧,有了虔诚。人性的可怕是在于他常常会为了一时的魔障,迷失心性,失去敬畏,从而种下赢赢种种的孽债,唯有能在寺庙中涤洗一下。
登上数百阶的石阶,四下无人,前面还是那处放置多年“正在维修,香客止步”的栅栏拦住了去路,看看还只是走了十分之一的台阶,余下的恐怕又要留到明年。虔诚的带着孩子们遥拜大佛,转身之时。于身侧工地旁走来一个消瘦的保安,持箫而过,一句“枉凝眉”前奏见我们后戛然而止,而余音绕人,划空而逝,就如同刀锋割开了时空,好似跨越了千年的苍凉倾泻如注,让我震震的愣在当场,心魄也随之而去。
回望这苍茫的赣北大地,无数人都想在这里去证明什么,无论是丰功伟绩,还是蝼蚁草菅,无不化成了具具白骨,埋于泥沙。每次离开景德镇我都觉得轻松,而回到景德镇,我总是心绪沉重。家业在此是其一,少人志趣相投是其二。有人说陶瓷行业冰封寒冷,我只是笑笑,每天那么多的瓷器通过各种形式行走天下,那么多人来景德镇消费瓷器,这若真是珠穆朗玛之上,就不能开出小花,绽放雪莲了。这一年来,我借口自己的艺术创作,少在了市场行走,其实也就是想身侧一旁,冷静观察,观察。先说人,我对很多艺术家的比喻是,成名前把渠道奉若神明,好似救命稻草一样,成名后,姿态大变,稍有不对胃口,就将多年的情谊弃之敝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概这些艺术家觉得,时光还能庇护他们至少几十年。可悲的是这句话是说的黄河改道之事,古往今来黄河河道不固定,经常会改道(历史上无数次发生)。某个地方原来在河的东面,若干年后,因黄河水流改道,这个地方会变为在河的西面。这句话比喻人事的盛衰兴替,变化无常,有时候会向反面转变,难以预料。可笑吧,想想几年陶瓷艺术界无边的风景,竟然还有大量拿着准备“上市”概念的艺术群落,三十年?是不是太长了点,三年而已,三年而已。
再说事,莲社北路为代表的市中心周边的陶瓷业态调整与变化,就在我的面前,一点点的显现。红店街在盛世中早早的退落,就是一声警钟,建国瓷厂创意改造热闹几年后,在厂区鲜见游人,随着更多的外来艺术家离开景德镇,店铺也多见锁闭,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瓷厂改造项目,在寒风阵阵中也见凋零。再向前,原七层楼,也就是当下的景德镇瓷城,除了见到几个陶瓷招牌,连一个艺术家都看不到了,这个本应该老老实实做艺术培训,学生培优项目的楼盘,借着和金昌利比邻,又是莲社北路的路口,也一度招揽了诸多艺术家租赁其中,可是好景不长,如今大多是荒废空置。可老牌的金昌利又能如何,人流量的骤然减少,环境硬件的老化,周边业态的分流,金昌利那段盛景,终将只会是个传说。说到传说,景德镇绝版的地段地王大厦就不得不提,曾经有艺术家在此一掷千万的购买商铺,可陶瓷店铺打从销售完毕后,开业的也仅仅只是百有其一。或许,在市中心,真的算是能做到常青树的,还只有莲社北路,国贸,华阳与樊家井了。幽静闻名的莲社北路代表了陶瓷艺术行业的一个高度,体量巨大的国贸吸引着全国各地的商贾与散客,华阳变成各种瓷板的集散地偏安一偶,樊家井作为古玩出名的老巷子韵味飘香。可游人呢?去了哪儿?几个市场能见得到人?市内也就是国贸的人多,其他所有市场无不表现出冷清,之所以国贸人多,多也是其物美价廉,品种丰富的低端市场吸引着大量的人流奔赴于此。2016年景德镇要通动车,也预示着未来的景德镇将会是一个典型的旅游形的城市,散客会越来越多,景德镇的又一次的机会将随之来临。而能抓住这机会的,市内是国贸,东郊的是雕塑瓷厂,或许还有未来的陶溪川。雕塑瓷厂的每周末的创意集市,恐怕是景德镇陶瓷业内唯一火爆而且一直保持持续火爆的地段,究其原因不是创意有多好,而是价格实在是亲民。周围的景德镇朋友,一年去一次这个市场就觉得够了,说到创意实在是乏陈。而各地的渠道去这里采购的次数也十分有限,大多也只是冲着首饰和便宜茶杯去的,而围绕着这个地段长年不歇的人流,则多为散客。想想,一旦景德镇旅游型的城市的交通脉络完全打通,庞大的低端购买力量将会把这个市场红火的推动起来。所以陶溪川能不能成功也要看到这里,陶溪川其实和建国瓷厂是一个性质,建国改造的是建国瓷厂,陶溪川改造的是宇宙瓷厂,无论这种改造项目如何精彩,人流就是一个根本的问题,而当下能吸引人流的恐怕只有创意市场,只有低端市场,只有打学生们的主意了。可以这样说,围绕着景德镇陶瓷存在的市场,除非有相当的历史沉淀,或者绝对的特色,而任何新兴市场,想生存下来和它的体量没有任何关系,关系的在于,如何将低端或者学生市场给迁入进去,从而获取散客的人流保证。这几年景德镇建成了多个陶瓷市场项目,可是几乎没有再形成过一个新的市场,大多已经夭折,其结果就是如此。
那景德镇你还排外吗?如今最大的倚重已经是学生,是外地低端价格创意人群,气走了乐天让人实在是心寒。乐天是创意集市的创造者,也是这个市场的最初推手,或者说是主要推手,随着集市的成功,景德镇的创意陶瓷市场也随之启动,将乐天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不得不说,乐天居功至伟,或许也看不清道路,或许也随之清高起来。实在的说,乐天的退离对于景德镇没有起多大的波澜,我也只是在微信里面偶尔看到了,因为那里的创意集市我实在没有去看的欲望,或许这也是乐天的失望所在。创意集市,不再有创意,只剩下了集市,只剩下毫无意义的产品,与乐天的初衷完全背离,我想一个理想主义者自然会有将它关闭的必要。但一个小集市的关闭,也只是投入大河里的一块石头,注定影响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虽然,这个大河曾经的出水源头就是这个小集市。未来的景德镇陶瓷市场终将变成一个残酷的商品市场,价格,永远只是价格,义乌的小商品市场,景德镇的陶瓷小商品市场,或许真的会是雕塑瓷厂这样形式的陶瓷业态最终的发展方向,也是景德镇的最终发展方向。那些曾经,或者现在还能坚守的乌托邦式的理想主义者都已经隐秘了起来,逃过了物质与金钱的围剿,不再向五斗米折腰,从而能安心下来正在的去做点东西,做自己想做的东西,做自己愿意做的东西,做属于自己东西的这类人,或许是唯一的艺术家,亦或许是景德镇唯一的希望。了了亭 李申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