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2014景德镇艺术陶瓷市场之“一分钱的利润”（七）

  手工的价值，价值的高低，根本就是一个木桶理论，因为决定木桶储存水的高低的标准，不是最长的那根木板，而是最短的那根。手工的价值的迷茫就是在于这个最短的木板，实在是太短了。

  我烧窑那里，每天都有一家包窑炉最底层的，每天烧70个30多公分高，简单花釉的灌浆瓶子，早上开窑取出来，马上就送到国贸自己的店面里面，以35元一个出售出去，年年如此，月月如此，天天如此，从未间断。这些制作工艺极其简单和单调，重复了多少年的产品，依然因为价格的极其低廉，畅销不衰。再说及学生创意这摊子事情，凭借几元钱一个的茶杯，几毛钱一串的手串，几十块钱一个的创意雕塑，学生为景德镇提供了多少廉价的劳动力，在仅够维持生计糊口的状态下绽放出如此虚弱的繁荣，那么手工的价值如何体现，实在是一个难题，我一直沉思于此，未来在哪？路在那？

  当一个篮球球友告诉我，他批量做手串，平均每一个串珠利润只有一分钱，很多品种甚至是称斤卖的时候，我并没有震惊，心头只是一种悲凉。陶瓷的价值严重稀释，根本的根本在于大生产的环境，生产成本的低廉，生产门槛的若有若无，生产人员的疯狂涌入，这和当下淘宝村是如出一辙的境况。每一个懂点艺术，甚至一点都不懂艺术的人都在蜂拥进入景德镇来从事陶瓷生产，这里，我们只能定位是生产，这种制造出卖的只是青春，只是体力，只是灵魂，根本无关乎艺术，目标简单而直接，为的只是钱。这目的本无可厚非，面对这块遮羞布，有人坦荡，有人晦涩，有人遮遮掩掩，我们不妨说说。

  焗瓷本就是个手艺，有句俗语叫做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就是这门走街串巷的手艺活。那个时代，瓷碗，瓷碟，瓷壶，凡是和瓷器有关的玩意，不管是不是古董，哪怕就是家中经常使用的餐具，都是每家人十分珍惜和在意的，因而，当这些瓷器用具破损，而没法修补的时候，焗瓷是唯一和最好的解决办法。然，时过境迁，敢问您家里的瓷碗破了，您还会去焗吗？或者说，您还会在意吗？破了，不就破了吗，扫扫丢到垃圾桶去就可以了，谁还会在意这破碗，破碟。所以，当下，焗瓷这门传承也因为市场的丢失，手艺人的缺失，终于上升到了艺术类别，成为一门绝美的工艺，甚至中央电视台多有过系统报道。诚然，如果家里面那个大师画的瓷杯，瓷碗破了，我是绝对不会直接扫到垃圾桶去的，也会在悲伤之余，痛定思痛，找到这门曾经十分普及，而当下罕见的焗瓷高人，将这件瓷器尽量的挽救和保存下来。焗瓷手艺的没落，恰恰正是瓷业大生产注定的结局，庞大的生产量，远远供过于求，加上生产工艺的提高，生产成本的逐步降低，这曾经昔日王谢之物，辉煌已然昨日黄花。

  回首景德镇这两年打着创意陶瓷的旗帜凌空飘扬，可是经历了数年的发展的创意陶瓷产业，和义乌的小商品产业已没有任何区别，从业者将每一个创意，都通过各种形式压缩成本，或者仿制生产，价格越压越低，利润越来越薄，使得很多创意的生存周期只有三个月。其实，三个月我都说多了，以景德镇当下的制造和学习能力，任何与陶瓷有关的创意，只要门槛不高，大多只要看到图片，最多拿到实物，就可以让作坊批量生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景德镇没有版权保护，对于绝大多数创意来说，也只是器型，画面和造型这几样而已，而这几样，对于景德镇当下诸多作坊，小型工厂来说，窃取你的创意，甚至改良你的创意，就和抢婴儿手上棒棒糖那样简单容易，而且以景德镇陶瓷的生产特点，就是微利，量产，只有用过微利才能消灭跟随者的想法，只有只有量产才能阻挡跟随者步伐。任何创意最终的转化，很难成为艺术，它们只会是彻彻底底的工艺品。所以，你的东西要么永不再主流渠道出现，但凡只要出现，若没有技术，工艺等门槛，那么你的创意，你市场只会无情的被剥夺，窃取。

  你要活着，在景德镇这样一个庞大的市场中活着，要么你去甘心等待一分钱利润的到来，要么你就要做好艺术门槛的准备，只有你的东西别人无可巧取，那么你才能坚强的活下去。陶瓷工艺这玩意，就没有人有我精的概念，精细？发色？饱满？莹润？空灵？哲学？高度？广度？.....统统扯淡，这些完全不能量化，不能人为的去分辨出来的陶瓷艺术的区别，根本无法保护住你的阵脚，你的市场。我的一个朋友花了20万买了一个薄胎陶瓷的配方做灯具，根据这个配方出来的薄胎陶瓷灯具比别人制作出来的，要白，要透。结果随着作坊的建成，人员的聘用，生产的固化，于无数次损失后，最终将这个价值20万的陶瓷薄胎灯具配方完美的制造了出来，并能够批量生产，前后间歇性投入达到了数十万元之巨，几乎倾尽了他所有的资本和两年的时间。当这些成品，经过豪包之后，推入了市场，乏人问津，价格一路下跌，市场依然没有打开，最终亏了个底掉，黯然的退出了市场。在那次滑铁卢之后，他周围的朋友曾经问我过一次对他这次血泪历程的看法，我淡然的回答他，那么成熟的薄胎灯具市场，价位已经被拉到了底线的利润，平均一个完整带电路系统的灯也就几十和百余元，而他却认为依靠一个20万的高价配方，增加百分之多少的透明度，白度就能杀出一片市场，真的很难。但其实解决这个方法确实又很简单，要增加这点透明度，白度，干嘛不装个瓦数大点的灯泡不就可以啦！

  故事中的人物历程，并不可悲，他们挑战了一个个的工艺的高度，可惜的是景德镇的陶瓷，人有我精是很难折腾出市场的，最终难有个好的结局。对于景德镇陶瓷来说，只能做到人无我有，人贱我贵的不二法则，你手上的东西，不论是艺术，或者是工艺品，一要做到门槛高，别人无法仿制的基础上，哪怕再多的金钱诱惑也要做到绝不量产，陶瓷的历史只有一个概念，数量决定价值，今天如此，永远如此。在景德镇陶瓷业内活着，口碑很重要，你再量产，获得的利润只会越来越稀薄，因为只要量产，价位就难以保住了，这些技术，和工艺就会被泄露出去，这些产品就会怕积压，怕跟风，市场就会很快崩溃，很快饱和。所以，做艺术和做工艺不同，做工艺的人赚钱看眼前，他们没有顾忌。做艺术的人赚钱的概念一般不强，他们在意自己青春和精力，心血和时间，财富一直就在门外，开门就会进来，而是做财富的主人，还是奴隶，才是艺术家的本源与未来。了了亭 李申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