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宝贵的是青春。青春按生理划分 为少年期与青年期,我将之归纳为求学期与创业期。青春无论是面壁图破奋力打拼还是被视作最廉价的成本恣意挥霍,都是一次性的损耗过程难以再来,决定着人生或成或败的收获。我大学的导师曾经对我有过这样一番评价:" 韧性强,但耐性弱。"
当我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离开校门进入社会的十年,再来回味这番话时突然发现,我的确非常适合创业,而不适合去守业。盘点自己这十年的创业,我前大半时间内尤喜变换不同的轨道,频繁地从头开始然后转回原点,后期选定了一个小型的陶瓷艺术项目,突然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几年光阴已去不觉,至今仍无变换而且大有长期坚持之意。
这并非是我耐性在变,而是陶瓷艺术实在魅力。
在景德镇,有无数与我类似的选择以陶瓷艺术为创业点的年轻人,有十里八乡的农民,有各个院校的毕业生,有各种能人异士。这些人或有着极高的学历,或有着丰富的阅历,或有着大城市的户籍,或有着极强的能力,他们都有自己的梦想,没有去北上广做白领、金领,却拖家带口呆在赣北这个巴掌大的地方,过着和建筑工地终日与泥水打交道的民工一样的生活,终日与泥巴、尘土与釉料打交道,或者说是在激情燃烧或者说是在恣意挥霍自己的青春。
这一切也都缘自陶瓷的艺术属性,因为与之接触可以享受着白领甚至金领都想象不到的精神盛宴。
前段时间,一部叫《中国合伙人》的电影正在热播。这部电影通过抽丝剥茧的细节设置,还原了一个“中国梦”的实现过程:甘为人下的谦卑态度、百折不挠的进取精神、趋利避害的实用主义原则,以及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信念,终于换得扬眉吐气、衣锦还乡的成功。在这个大时代中,我们不认同别人认可的标准,却又渴望别人的认可,前者是我们渴望脱俗,后者是我们又未能免俗。
电影如是、生活如是、事业如是、艺术亦如是。我们的“梦”是什么?是为中华陶瓷艺术之崛起而奋斗?这个“梦”意味着单纯为了艺术,成为一名职业艺术家,那样我们的生计将不知从何而来。在我们的内心最深处,更多的是看到景德镇千百年来匠从八方来器成天下走的宿命,看到元代工匠们用青花在瓷器上浇铸出如今数亿的身价,看到“珠山八友”期间秀才和举人用画笔书写的陶瓷艺术辉煌篇章,看到那些能受封于行业顶端的人物,从原本也可能是迫于生活,迫于生计,为了家庭,为了其他种种的芨芨草民、普通艺术从业者,成为了大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站在了不同于金领、白领的前方。
《中国合伙人》展现了一个有着中国特色的成功过程,我们都在幻想着成为里面的成冬青,获得他那样的中国式成功,遥想着某种实用主义的得意。这种成功是我们这个生活在瓷业金字塔底层群体富贵在天,衣锦还乡的那根精神支柱。正是这根支柱,让我们在谁不比谁多谁不比谁少的同样的每一分钟里,没有和同学或朋友一样,去学习音乐舞蹈,做可以给周围或者更大范围带来美的感受的音乐家舞蹈家,去撰写大量文章成为作家,在大城市踏着自己的青春,通过他们的那种努力与奋斗去获得财富,获得社会地位,获得尊重等等。
我们都在祈盼着通过陶瓷———这个被唤作艺术的行业,去收获显贵与财富,摘取回报父母与家人的果实,积累在同学旧友聚会上抬起头来的资本。不负青春。
当您面对此小文这一刻,我在干什么?我依然还在景德镇,把青春留在了景德镇,留在这里,为家儿老小拼命制作着瓷器,经历着苦恼的昨天,面对着彷徨的今天,等待着不可预计的明天。几年来,我不时地回头张望,问自己值不值,也不时地抬头展望,问苍天行不行。
在景德镇昌江河里流淌的是一份份过往与不舍。很多人可能和我一样,同样付出青春,同样为了艺术,但换来的却是不同样的境遇。铁打的景德镇,流水的艺术家,多少人怀揣着梦想来到这里,1 年、2 年、10 年、20 年,坚强留下者中,出息的出名的没有几个,无奈离开的却很多。
“梦想”是什么?“梦”是虚无的物质,只能是“想”。回归现实,回归当下,致我们这激情燃烧的青春,致随与我们辗转他乡的老婆孩子,致前途未卜的生命旅程。为了这份金色的梦想,我们离乡背井,拖家带口,其中不少人每天就着方便面,或住在地下室,或在破烂不堪的作坊,和蛇虫鼠蚁每晚做伴,躺在吱嘎乱响的木床之上,透过烂瓦,仰望苍穹。我们何曾不想为这个梦想镀上一层金,但也许我们为之付出数年,数十年的努力,可能还是一辈子当不上大师,甚至连在瓷器上都不能落下自己名字,做出来的东西只能是几毛钱一件,永远扮演着作坊流水线上的一员。
但这并不“杯具”,最大的“杯具”是我们将换来豪车、洋房等锦衣富贵的无限风光,视作毕生努力、毕生心血的唯一取向,完全无视自己为原创或者交融,为瓷业丰富、陶瓷艺术百花齐放所发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