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莫名的兴奋,当我亲自把一只只带着烫手的温度陶瓷钵搬下棚板,也许烧制已经出现了变形,也许某些部位有着诸多的毛孔和毛病,也许开片使得钵体,浑身布满了裂痕,也许吹釉的不均使得钵腹之中露出了胎骨,这些永远也无法弥补的缺憾,引来我心底阵阵的感伤。但,我依然兴奋,它是那么美,这种美无法用语言描述,只有站到它面前,那通体的流光,和我设计的优美弧线,还有那梦幻般的色釉不均衡感,才会燃烧起摄人魂魄的火焰,刹那间把你点燃……我想我走近了瓷业的魂。在今生之后的岁月里,那个魂将一直跟着我。它状如悬胆,通体光滑,虽没有完美,但总有奇特的机理,当它看着我的时候我也欣赏着地向它凝望——我看到它的神奇般的幽深。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象它们都是女性,因为,我倦了,瓷业硝烟的名利场争,倒是,红袖伴读、玉环飞燕的青春美梦,怂恿着,我那骨子里淫乐主义,在这窑炉的水火剥烛间,获得了短暂的满足;于塑造着陶瓷的过程中,及时行乐;蜗居景德镇,把手中的一寸寸光阴挥霍到极致!
坐拥粉黛三千,我该怎样把玩这只只“简单”颜色釉的瓷器,她里面蕴含的高度简洁的美,和柔到几近无骨的线条,有着淡雅到清风明月融为一体的色泽,只是有几人能沉浸这份美妙。她在我手心舞动着,剥去了层层云裳,挑逗着我那躁动的心,最后呈现出来的却是那样一种斥繁为简,化有为无的美。这世间又有何种艺术,能达到了如此至高境界呢?
眨眼之间,都是玩陶瓷,时空隔去了三百年。
以前我如隔着时空三百年的清帝雍正一样,挑选瓷器如挑选妃子那般严格,特别对于颜色釉近乎苛刻与残忍。我想,我是站在一个收藏者的心态上的。既然是花钱,就要花到完美。可是当我自己真正走近工艺的时候,我才明白,艺术的美,是有缺憾性的,很多东西,不要遗憾的于今生擦肩而过。了了亭·李申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