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门外——画家画瓷 王隽珠篇

王隽珠别署稳舟，生于1 950年，山东省莱芜人。毕业于哈尔滨师范学院艺术系，曾入中国国家画院、中央美术学院深造。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现为黑龙江省画院专业画家，北京解放军艺术学院美术系特聘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培训中心高研班授课导师。

五年前应黄山画院叶森槐先生之邀进景德镇珠山一家小窑(记得是叫做江君窑)画了十几个瓶瓶罐罐。烧出来之后，好的挺好，坏的挺坏，糊糊涂涂地也就过去了，反正是自家玩儿玩儿。
此次中国收藏家协会组织画家画瓷，算是又当了一回画瓷的门外汉。
说起门里门外，当然是指宣纸上画画者与专门画瓷的工匠之间的门里与门外。好比是对门住着的两家邻居似乎面熟而又陌生，分别操着不同的营生，过着各自的日子。工匠也会写写画画，很多人的画在一般意义上说也还不错，但终究不算行内。算是到邻居家串个门儿。画家画瓷自然也是偶尔到对门转转而已。二者虽都画画，却有着极大的差异，工匠乃专事其艺的匠者。这里有一般的画工，亦有造旨颇深的大师，沦画瓷他们当然是门内，画者就是专事在宣纸上涂涂抹抹的画家，画家纸上挥毫泼墨自然是画画这个行当的门内。
这次画家画瓷算是干一件门外的事，外行的事。因其外行，自然也就没有行气。我的主见就是依然我行我素地涂涂抹抹。可以不必追寻工匠们的规矩，匠人或工艺大师们画瓷自有一套完整的格套、套路，程序。他们是造器的专家、行家。或是说画瓷造器是他们的本分。匠者是至善论者，画者是至情论者。这种差别是各自存在的意义所在。
画家画瓷的法门就是灵性、性灵．自在、随性。性灵是何物?惟我知之，绘画艺术之性命实寄托于此。故言性灵之画家必排斥匠人，因为学匠人不但不必要，实亦不可能。奉性灵之画者亦必排斥格套，套路，排斥程式。往往意之所到自成佳境凡出于画家个人真知灼见，至感至诚，兴之所
到，情之所至，必能引动他人。 ·
工匠或工艺大师自有其独到的造诣，其作品精到、精致，标准。虽是手工绘制都能百件千件皆能成物。更难的是工匠们百件千件皆能件件同质，这是工匠的本事、工匠的饭碗。
我辈我所能者却是件件不同，件件惟一。一个构思，灵光一现，从无到有，象由心生，画完了也就是它了，再想重复一件必是不同，即使画两件看似相同的，实则天时不同，性灵不同，画出的必是不同，如敢再重复第三件则性变，灵失，神消。万万不可为。
画瓷不同画画，瓷画完了仅如女子怀胎，要经过那一千三百多度高温14小时的孕育，方能见其灵性，也许烧出来的自有神品，那是火的神秘力量的赐与，大多数不尽人意。如果经过火的煅烧，出来几个充满灵性之美的器，则可视之为宝物。何以见得?画家画瓷是偶尔为之，没有熟套，也
就不会落人熟套。画家的修养、学识、构思，特别是天，地、人三者之性灵的一瞬，不可重复，一件就是一件，只此一件。
面对摆在案上或瓶或罐的素胎，观其形，取其势。心日中有一个基本的构思、取向。展开想象的翅膀。在那些素胎上我似乎看见了山岳冲天而起，吟咏寒江钓雪的诗心，遥祭天地大美的女媚，品味吹箫女子的恬淡幽静，手握用惯了的毛笔调合如同水泥桨一样的青花釉料。一·旦下笔，笔笔生发，随方就圆，顺势而为，求其自在。未来的模样月朦胧鸟朦胧，不见得成竹在胸，所谓成竹在胸在此并非赞誉之词，因为胸有成竹者易患匠人之气。自由自在，涂涂抹抹，不事雕琢，一生二，二生三，虚虚实实，疏疏密密，左顾右盼，举重若轻，统观全局，取合适度，当放则放，当收则收，放则尽情挥洒，收则刻画人微，随机应变，意到神随，从无到有，一气哈成，方能有趣，有味。其间难免有瑕疵，在我则不去管它，只要神在韵在。这是画家的本事。也是画家与匠人互为门内门外的分野。
做了两次画瓷的门外汉，始终不得人其门内，亦不想真的人其门内，说的就是溜到邻居那串个门儿。画家画画方是本分。即使哪年又来兴致再当门外汉，时变、意变、思变、人亦变。画出来的当又是另一番风貌，另一番意味了吧。
2007年10月急草于 北京一掌闲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