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将20世纪以来的中国现代水墨切分为三块:一、以表现客观对象为第一要义的“新写实”。二、以传统笔法抒写主观性情为第一要义的“新写意”。三、只作为工具材料借用而放弃传统规范的“新水墨”。不难看出,在现代水墨的这个“三分天下”中,与传统文人画最具血脉关系的是“新写意”。因为“新写意”在形式上首先强调的是“写”,是“写其笔意”,是“画法用笔”。而将与西方现代艺术保持更多血脉关系的画家和作品划归到“新水墨”中。这里所谓“第一要义”即指其主要特征,并不排斥其余。比如“新写实”,虽然把造型放在首要位置,但同时也注重笔法、注重主观感受和意境的创造,但其原则是笔墨必须服从于造型的要求。一般来说,受过比较严格的学院训练的画家大多都不肯在作品中轻易放弃对造型的要求。在当代水墨画中,有相当一批画家都在坚持着这样一条路线。如果按照这样一种分类来看陈轻舟的画,他显然应该归入“新写实”这一分天下。虽然从风格看,他的画可以归入写意画,但其内在精神是写实主义的。这从他对鹤的造型中不难看出。他和许多这一类画家一样,无论笔法多么狂放,严谨的造型要求始终是其不肯放弃的因素,甚至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审美要求。但陈轻舟的画于人印象最深的还是他对意境的创造,对鹤乡的诗意描绘。传统花鸟画所以能够得到充分发展,主要原因是花鸟画所表达的是一种天人合一的自然观,是人对自然的亲近和融洽。特别是对自然生命活泼跃动的生命力的诗意描绘(这与西方的静物画中常常出现的死鸟形成鲜明对照),更加体现出人与自然的亲和、人对自然的倾慕和向往。甚至通过“移情”赋予自然意象某种隐喻,成为人的某种情感的寄托,某种品格与精神的象征。可以说,传统花鸟画最真实生动地反映了那个时代———农业文明时代,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然而,进入现代(即工业文明时代)以后,由于人对自然资源的疯狂掠 夺,环境日益严重的污染,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已荡然无存。人对自然不尊重,已经危及到人类自身。传统花鸟画所表达的诗情画意只能是一种怀旧或理想,已不具有现实意义。但陈轻舟所表现的“鹤乡”,却是一个例外,因为他的题材是来自一个愈来愈少的天然环境。在现实世界,“鹤”已经成为一种象征,它飞到哪里,它在哪里落脚,哪里就是一块令人向往的“净土”,哪里就变得富有诗意。“鹤乡”已经成为人们心仪已久的现实环境中的一块理想的“飞地”。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所有身在鹤乡的画家的幸运。陈轻舟画的虽然是水墨,但他的画却吸收了许多版画的表现因素,用单纯的大面积的色块来渲染氛围、创造意境,从而使他的水墨画富有一种现代感和形式感,这也构成他作品的另一个重要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