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75岁的节点上回望,黄美尧发现自己兜兜转转似乎回到来时的路。年轻时从家乡来到景德镇接触了陶瓷,后来离开景德镇赴广州教学,现在他竟然又来到景德镇重新回到陶瓷,将这些年游历的山山水水绘在瓷器上。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一次,黄美尧不是简单地回归一座城市,而是走在回归陶瓷、回归艺术的路上。
重回景德镇
6年前,黄美尧重回景德镇,之所以用“回”这个字眼,是因为他曾经在景德镇工作生活过,并是陶院的建设者之一。 1955年,黄美尧考入四川美院,受教于李有行、沈福文、梁启煌、冯建吴、肖建初及著名理论家王朝闻等。彼时他尚不知道如何在陶瓷上绘画。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从四川美院毕业后,他竟然从四川来到景德镇陶院任教。 在他的记忆中:“当时陶院刚刚筹建起来,空空荡荡,只有一栋红色的教学楼,其他什么都没有。第一次来时,我连学校都找不到。每一个学期,我们这些老师都要带学生去劳动,搬砖头、修路、修房子,就这样把学校建起来了。”年轻的黄美尧们建造的不止是这些建筑,还要为学生们搭建艺术的象牙塔,从最基础的理论知识开始教授。 一开始黄美尧觉得陶瓷绘画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从未接触过陶瓷的他,也很想弄明白“那些美丽的画是怎么画到瓷器上的”? 他是幸运的。当时为了办好陶院,景德镇几乎倾尽所有,除了从全国各地“挖”来美术专业的老师外,还邀请了很多顶级的老艺人授课,将理论和实践完美结合。 黄美尧说:“当时我们主要教授专业的美术课程,如何把画画到瓷器上,则是顶级的老艺人们来教授,包括我都是从头开始学习。珠山八友之一的刘雨岑、画山水粉彩的章子昌、画青花的叶辛森等著名老艺术大师都来授课,我们讲了理论以后,他们来实际辅导。”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黄美尧无形中又当了一回学生,学会了在瓷器上画画。 快乐的时光似乎总是短暂的,“文化大革命”打乱了黄美尧的人生。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他担任了一段时间《景德镇陶瓷》的编辑,还参与了南昌万寿宫的设计,就是没有绘制陶瓷。“文化大革命”后,陶院力邀他回校任教,他甚至躲过一段时间,实在没办法回了景德镇,可是没待多久他还是去了潮州,在一所和陶瓷无关的艺术院校任教。 年轻的黄美尧选择将更多的时间放在教育。他桃李满天下,景德镇陶院、中央美院等知名艺术院校都有他的学生,有些学生也成长为著名的陶瓷大师。可他离开的二十多年里,再也没有绘制陶瓷,仿佛陶瓷从来没有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直到2003年,已经退休的他再度回到景德镇,从事陶艺创作。
古稀之年捡起陶瓷
在黄美尧眼里,选择古稀之年回到景德镇,也是重新回到陶瓷,捡起中断了二十多年的陶瓷之缘。 这种选择需要巨大勇气,也需要深厚的艺术功底。幸亏黄美尧在多年教学之余一直没有放弃中国画的创作,他一直在想:“传统中国画讲究‘线’的造型艺术,能否在这一点上有所创新呢?”为此他创新出了一套独特的泼墨和泼彩技法,回到景德镇后,他将娴熟的绘画技法运用到陶瓷绘画上,并与弟子程羊仔在新枫园联合开办了“黄美尧程羊仔陶瓷艺术馆”。 现在他专门从事青花釉里红和粉彩陶瓷作品的创造。因为曾经走遍祖国的名山大川,又有过在景德镇生活的经历,他的陶瓷创作如鱼得水。创作时,他并不拘泥于一定要描绘某座山、某条河,而是心怀大山、虚怀若谷,反而让作品呈现不一样的气质;色彩方面,他大胆将“窑变”形成的流光溢彩运用到陶瓷绘画中,改变了古代山水画讲究黑白关系的特点,加入不同的色彩,形成另一种美感。 正因为这样大胆的创新,他的作品既受国画爱好者的欢迎,也受到陶瓷爱好者的追捧。回归景德镇的第三年,时年72岁的他就在在北京举办了首次陶瓷作品展览,展出的陶瓷作品足有百余件。 黄美尧在潮州的家现在空在那里,一家人都回了景德镇,都干上了和陶瓷有关的事情。他是铆足劲头,想在景德镇发挥余热。对他而言,这次不是单纯地故地重游,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回归。
我们不能丢弃传统
曾经在外地工作多年,也让黄美尧能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从一个学者的角度关心景德镇的发展。他发现了景德镇的一些问题,其中他最忧心的,就是研究工作不够。 在潮州的那些年里,他不止一次和来自香港、台湾的商人打交道,也曾经为陶瓷公司做过设计工作。这些经历让他认识到,青花和粉彩是景德镇制瓷的两大传统特色,不能丢弃传统。可是他也意识到,盲目逐利正在对年轻人产生影响,让景德镇的发展处于危机状态。 他说:“景德镇现在至少有两点应该重视,一个是粉彩要好好研究,一个是青花要好好研究。现在我们主要就是研究工作不够,只要有一个人画得好,大家都跟着来模仿,这就成了问题。金钱对艺术家的影响太大,造就了一批年轻人研究技术,但是没有研究艺术,拼命地模仿,对传统研究不够。我们当然需要新思想,但是作为教学来讲还是要研究传统,这是基本功的问题。” 对于朋友们的作品,好的地方他不吝啬表扬,不满意的地方他更舍得批评,哪怕是画面的比例不够精巧他也会指出来。他的学生王怀俊、他的忘年交程羊仔就不止一次被他批评过。 尽管他反对照本宣科、反对模仿抄袭,可他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学院派,至少他严谨的创作理念,绝对属于学院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