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自己的话走自己的路—张学文教授的艺术观

■了了亭 景德镇陶瓷在线资讯：    张学文，1943年生于江西赣州。1964年毕业于景德镇陶瓷学院美术系，毕业后分配到轻工业部陶瓷研究所艺术室工作。1979年，调入景德镇陶瓷职工大学任教,1996 年评为教授。受聘为景德镇陶瓷学院客座教授、硕导：江西省陶瓷工艺美术学院客座教授；江西省工艺美术大师和江西省工艺美术系列高级职称评委：江西省陶瓷研究所艺术顾问；台湾《陶瓷》杂志常任特约撰述及编辑咨询顾问、新加坡景德镇现代名人陶瓷收藏家协会艺术顾问等。

记得是岁末年初，笔者有幸拜读了张学文教授的大作《景德镇瓷坛艺苑的“五朵金花”》，联想到之前曾欣赏到他的青花和青花斗彩作品，心里便萌生了一个拜访这位颇有个性和成就的陶瓷艺术家的想法。在景德镇国际陶瓷博览会执委会办公室的安排下，初春三月，我在闹市区一隅找到了张学文教授的家。
    宾主刚入座，我就好奇地问道：“大家都热衷远离闹市区，住清静的别墅，您怎么偏选择闹市区呢？”张教授笑道：“你不觉得这里是闹中取静吗？”就这件小事从一个侧面也反映了张教授从不入云亦云、喜欢走自己的路的个性。
    “陶瓷有自己独特的语言，这是任何一门艺术的语言所不能替代的。”
    从书房中搬出几大本印刷精美的陶瓷画册，今年67岁的张学文教授边翻着画册，边指着图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我们翻开清代之前中国陶瓷的历史画卷可以看到，干百年来，我们的前辈不仅留下了精美绝伦的陶瓷艺术珍品，而且积淀了丰厚的陶瓷文化，创造了丰富的陶瓷艺术语言，这是任何一门艺术的语言所不能替代的。我们所看到的历代陶瓷传世精典艺术品，那怕是像《鬼谷子下山》、《萧何月下追韩信》、《婴戏图》或《岁寒三友》、《四君子》等主题性强的题材和画面，几乎都是经过作者匠心独运的设计且以图案化装饰程式而塑造的陶瓷工艺美术形象。
    张教授形象地比喻说：同样是戏剧艺术，但京剧有京剧的艺术语言，越剧有越剧的艺术语言。京剧高亢铿锵的唱腔、图案象征化的脸谱、停顿利索的亮相、生旦净末丑的角色、唱念做打的表演和程式等等都是京剧独特的艺术语言，这是越剧艺术所不能替代的。同样，越剧艺术又不能套用京剧的艺术语言，否则会不伦不类、滑稽可笑。
    不同艺术语言之间的通融借用、交流吸收是有益的，但他的目的是进一步丰富自己的艺术语言，而绝不能替代或蜕变自己的艺术语言。
    “你认为陶瓷自身艺术语言的特征是哪些呢？”面对笔者直言不讳的提问，张学文教授不假思索地畅谈了他的看法。在他看来，陶瓷的艺术语言归纳起来应该包括造型立体形象、坯釉材质特性、工艺表现手段、装饰工艺形象等全方位语素的综合。当然，在这些大的方面之中又有许多细节组成。例如：装饰工艺形象就涵盖有纹饰的经营布局、线条色彩、匠心意蕴、形象设计、底图关系处理、彩绘工艺技艺、装饰材料应用，甚至包涵窑炉烧制工艺等等。它既属社会科学范畴，又属自然科学范畴，他不完全是中国绘画的纯美术创作，而更多的是包涵造型和工艺在内的美术设计。不主张用绘画语言去说陶瓷的装饰语言，更多的是以设计语言去探求陶瓷的工艺装饰性，哪怕是纯艺术创作的现代陶瓷也离不开泥性和成型烧制工艺。
    “陶瓷艺术的风格和特色不应是也不可能是一花独秀，应该百花齐放、共生共荣。”
    呷完一口茶，谈兴正浓的张学文教授话题一转，又道出了他对当代景德镇陶瓷艺术发展的看法：我们强调和注重用好陶瓷自身的艺术语言，并不否定和排斥其它艺术语言对陶瓷艺术的影响和作用，恰恰相反，正是有了中国画、油画等现代各门类艺术的渗透和交融，陶瓷艺术才得以更加繁荣和兴旺。‘
    说着说着，张教授拿出一个以中国绘画写意形式的青花葡萄作品介绍说：这件作品我用的是中国绘画的写意画法，也讲究中国绘画的笔墨技法，力求枝叶的干湿浓淡、空间穿插、线条气韵的变化，完全是中国画的一套，但我又不完全是一纸国画的照搬，结合陶瓷艺术的语言，从画面与造型的关系上、构图布局形式上、画面与釉面的对应等方面追求他的整体性和装饰性。葡萄的形象塑造又采用西洋素描画法，追求“明暗五调子”去表现对象的体积空间关系，以此去探求一条中国画与西洋画、绘画与陶瓷、传统与现代相融合的路子，一条属于自己的艺术道路。

    “多一点传统的根子、少一点传统的影子，立足传统，面向现代，勇创新路。”
    我像着了迷似地听着张学文教授有声有色的讲叙，觉得越听越有味，不待我回过神来，他又从装饰架上搬下一件青花斗彩葫芦瓶新作向笔者解读起来。他先从自己设计的葫芦瓶造型说起：葫芦瓶是景德镇的传统造型，但传统的葫芦瓶过于写真、缺乏韵味。我保持着自然界葫芦瓶上小下大两个体量重复与呼应的组合特征，在传统葫芦瓶的基础上，适当拉高下大体量的腹径与高度比例，缩小上小体量的高度，增其上下两个体量的对比与协调。造型是装饰的载体，支配着装饰的布局、色彩、风格、技法等方方面面。听到这里，我豁然开朗，原来陶瓷造型不仅非常重要，而且里面学问不小，这是人们常常忽视的问题。张教授原在陶瓷职工大学从事“陶瓷造型设计”和“设计基础”教学二十余年，积累了许多理论与实践的经验，在我国首创了“陶瓷现代设计法”，这是一套行之有效的设计思维方法，不仅学生受益匪浅，而且自己的作品大部分是自己设计的新造型。
    “张教授，您的青花和青花斗彩作品个性特征十分明显，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子，不看您的落款就知道是您的东西，而且据说您是以设计理念来进行创作的，既有传统又有新意，能谈谈吗？”我的提问引起了张教授极大的兴致，他的一番解读让我更理解了他独辟蹊径的艺术道路。
    他以为，一个艺术家必须有自己的个性和风格特征。常言道，  “越具民族性就越具世界性”，这是艺术的大干世界对一个民族的艺术而言，那么一个民族的艺术又是在民族传统共性的基础上由每个艺术家丰富多样的个性艺术所构成。
    他的青花运用的是地道的景德镇传统青花的工笔分水工艺技法，保持着浓淡相衬、青白相间，  “墨分五色”、层次清晰的青花工艺特色；其形象的描绘和勾勒、线描和出枝，包括釉上斗彩的花卉虫鸟等运用的又是传统中国工笔白描技法，根根线条犹如钢丝，铿锵道劲，枝枝花卉姿态生动，翻转自然；超时空的组合、求完整的寓意又运用了中国传统图案设计语汇，不求生活中的真实性，只求艺术上的装饰性。令人不解的是同一枝上为什么可以长出东西南北中不同空间地域、春夏秋冬不同季节的花卉？不论什么花为什么都是一样的叶，不管草本木本、老枝嫩枝都是一样的线？是不是作者脱离实际、违背规律？张教授简短地回答：  “何必去问他为什么？艺术并非照相机。”也许这就是概念抽象与具象描绘的有机结合吧！
    除了立足传统外，作品又采用了现代设计理念，将点、线、面构成原理，色彩构成中的色相、纯度、明度“三要素”，高光、受光、背光、反光、投影“五调子”及冷暖色调变化原理，素描关系原理，灵活而又恰到好处地运用于自己的作品中，无怪乎作品令人耳目一新、爱不释手。
    言犹未尽的张学文接着用比喻的方式进一步阐明他的观点：艺术作品中如果光有点而没有线和面，作品就像一盘散沙，四分五裂；如果光有面而没有点和线，就好比有肉无骨，如棉花团一般臃肿：如果光有线而没有点和面，就好像吃剩的鱼骨头一样贫瘠；只有三者融合一体、相得益彰，才能让欣赏者得到美的享受。
    握手话别之际，张教授说：  “我还要多思考、多努力、多创新，哪怕是作品出来慢些、少些，总得为后人留下一点好东西啊！”
    张学文的话语朴实，当中的内涵则让笔者听后久久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