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桢,男,1931年7月出生,湖南省安仁县人。江西景德镇陶瓷学院教授。他既是陶艺家、画家又是陶艺教育家,被中外誉为“中国当代陶艺发展的一面旗帜”、“现代陶艺创作先锋”和“陶艺泰斗”。
1948年至1949年上半年就读湖南长沙华中高艺,1950年入苏州美专,1954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1976年调轻工部景德镇陶瓷学院任教。曾任中国美协理事、江西美协副主席、景德镇美协主席、中国工艺美术学会雕塑专业委员会顾问、江西雕塑协会会长、高岭陶艺学会理事长、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首届评委、陶瓷学院教授。
1988年轻工业部授予“全国轻工业科技先锋”称号,1991年定为景德镇市拔尖人才,1992年荣获国务院特殊津贴。
在土与火的熔炼中探索40余年,周国桢创建了中国现代陶艺的独特语汇和时代精神。《动物世界》是其真诚的奉献,给童心者以灵趣,给思考者一面人情事态的镜子。表现手法的多变和材质的多样是其陶艺创作的另一重大特征,不同的工艺手段不同的材质是其作品的不同主题和鲜明的陶艺个性的需要,以历史整体的浑纯美,显示具有当代意识的东方神秘主义哲学美。
曾于上海美术馆、中国美术馆、四川美术馆、香港中华文化促进中心等地举办个展十余次,于澳门、新加坡等地联展多次。中国美术馆、香港艺术馆及海内外私人收藏其作品甚多。英、美等三家国际名人中心将其列为“世界名人”,1992年英国剑桥世界名人中心授予“世纪勋章”,个人传略1997年被收入《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
《瓷器》:周教授您好,一提到您,景德镇可谓家喻户晓。但是在很多老百姓的印象中,您是搞雕塑的,而实际上更准确的定位是现代陶艺。陶瓷雕塑和现代陶艺也常常成为一个大家容易混淆的概念,他们二者的文化渊源是什么,怎么进行二者的区别和定义呢?
周国桢:简单地说,雕塑是一种立体的造型艺术,它因为材质不同可分铜雕玉雕牙雕木雕砖雕等等,当然,用陶瓷做成的雕塑就叫做瓷雕。而陶艺呢,可以说是陶瓷艺术的总称,包括平面的瓷板、立体的器皿等,装饰手法也很多元。应该说,陶瓷雕塑属于陶艺的一部分。
现代陶艺的概念是什么呢,它注重于现代,而不是传统。倡导以现代生活为题材内容,用现代的表现手法创作出符合现代审美观的艺术作品。现代陶艺更倾向于是一个纯艺术体系,而非工艺美术范畴,更加强调作品的内涵和深度,强调作品的艺术性和思想性。
《瓷器》:这样说来,相对于传统的陶瓷雕塑,从事现代陶艺必须具有饱满的创新精神。
周国桢:对,必须要创新,没有创新就没有生命。
《瓷器》:以您的作品为例,我们知道,景德镇早年陶瓷雕塑界基本是宗教神话人物一统天下,是您依靠个人力量打破了这个大格局,引入了现代人物和动物这样的新鲜题材。在创作手法上,早期颜色釉在陶艺作品上的大胆运用也是你首开先河,后来,你的作品造型逐渐从写实转向写意,并在釉变和陶瓷原材料运用上实现了大胆的突破和创新,而且通过借鉴民间艺术手法,您又开创性地采用了盘条和卷筒两项手法到现代陶艺创作中来,可以说,您一直都处于对艺术不断的探索创新当中,而且还划分了四个不同的成长时期,是这样吗?具体为我们说说。
周国桢:我将我的陶艺创作分为四个时期,分别称之为:朦胧期、唯美期、古风期和新表现时期。上世纪50年代,作品以写实为主,题材多是现实生活人物,代表作品有《迎春》、《弹弓手》、《好阿姨》、《喜儿》等等,着眼于生活,立足于现代,可以说,在当时宗教题材依然盛行的景德镇陶瓷雕塑界吹起了一股新风。
上世纪60年代开始,我有意在造型上下功夫,采用夸张简练的手法进行造型创作。这个被称为唯美时期跨度最长,长达20多年,也是这个时期,我开始将目光转向动物创作,比如《天亮了》、《波斯猫》、《母子羊》、《母子鸡》等等。
同时,我开创性地将陶瓷器皿上的颜色釉转而运用到雕塑上来,破除了传统雕塑白瓷加彩绘的固有模式。在雕塑上采用颜色釉装饰,神奇瑰丽,变化莫测的釉衣极大丰富了作品美感,拓宽了装饰范围,加强了作品主题思想的表达,比如《独立》、《西班牙舞》都得益于此。
再后来,进入了古风期。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我的作品着重体现民族艺术语言,追求返璞归真,传统文化尤其是汉代文化艺术对我影响巨大,作品更多融入了古拙大气的汉代艺术特点。如果说,唯美时期颜色釉的大量运用,让作品充满了美妙的纹理视觉效果,那么这个古风期,我突出的是泥土的肌理手感效果,是与颜色釉华美相反的朴素美和残缺美。
因为一次中途停电事故意外获得的具有缩釉效果的作品《雪豹》,再一次深深触动了我的神经。因为千百年来,我们的陶瓷追求的是釉色华丽,光亮平整,甚至不能有一点瑕疵,更不要说开裂。从无意的残缺肌理的出现到有意的残缺肌理的追求,是一次大胆的开创,比如釉面开裂、起泡、结珠、皴皮等,都是其中的表现手法,代表作品有《黑叶猴》、《金蟾》等。
1985年后,我又采取逆向思维,景德镇的瓷泥全是以统一的又细又白为标准,为什么不能使用粗糙的和有不同颜色的原料?为什么不能根据不同对象的要求而采用配置个性化的原料?于是,我冲破传统框架,使用被人看不起眼的匣钵土、大缸泥、紫砂泥,这样创作出来的作品具有浓郁的粗犷美和原始美。比如《落叶归根》、《牛脾气》、《黄河》等。
无论是有意追求的残缺肌理美,还是使用个性化的原料创作出来的返璞归真的原始美,都完全颠覆了传统的审美习惯,是在传统的基础上一次全新的尝试与创新。
还有重要的一点,这个时期我的造型创作开始从写实转为写意,追求“意到笔不到,一笔成型”的境界,并在上世纪80年代末迅速找到了雕塑写意的最佳表达方式,那就是盘条和卷筒,开启了新表现时期,比如用卷筒法创作的《静观》、《犹猪》、《羚羊》等,用盘条法创作的《角马》、《犀牛》等一系列动物作品。
应该说,盘条和卷筒都来自于我们民间艺术。受盘条大缸制作等民间艺术的启迪,我将盘条和卷筒运用到陶艺创作上来,这完全不同于雕塑历史上任何表现方法。它们最大限度地让泥性语言得到了发挥,显现了陶艺的独特性,这是其他材质做不到的。而且这样的制
以统一的又细又白为标准,为什么不能使用粗糙的和有不同颜色的原料?为什么不能根据不同对象的要求而采用配置个性化的原料?于是,我冲破传统框架,使用被人看不起眼的匣钵土、大缸泥、紫砂泥,这样创作出来的作品具有浓郁的粗犷美和原始美。比如《落叶归根》、《牛脾气》、《黄河》等。
无论是有意追求的残缺肌理美,还是使用个性化的原料创作出来的返璞归真的原始美,都完全颠覆了传统的审美习惯,是在传统的基础上一次全新的尝试与创新。
还有重要的一点,这个时期我的造型创作开始从写实转为写意,追求“意到笔不到,一笔成型”的境界,并在上世纪80年代末迅速找到了雕塑写意的最佳表达方式,那就是盘条和卷筒,开启了新表现时期,比如用卷筒法创作的《静观》、《犹猪》、《羚羊》等,用盘条法创作的《角马》、《犀牛》等一系列动物作品。
应该说,盘条和卷筒都来自于我们民间艺术。受盘条大缸制作等民间艺术的启迪,我将盘条和卷筒运用到陶艺创作上来,这完全不同于雕塑历史上任何表现方法。它们最大限度地让泥性语言得到了发挥,显现了陶艺的独特性,这是其他材质做不到的。而且这样的制作手法符合火的要求,因为盘条和卷筒都自然形成内空,便于烧制成型。
更为突出的是,以盘条和卷筒法表现出中华民族艺术最具特色最为经典的大写意,意到笔不到的意象法,它既不太具象又不太抽象,它处于似与不似的最高艺术境界。这样的表现技法已经从传统陶瓷雕塑的加减法里超脱出来,转型为极具个性的真正的现代审美陶艺,并从民间艺术范畴、工艺美术范畴进入民族的纯艺术范畴。
《瓷器》:从您丰富的创作经历中能看出,你是一个特别善于借鉴和学习的人。您自己认为,对于您今天在陶瓷艺术界取得的成就,自身素质里什么最为关键?
周国桢:我认为是民族责任心。很可能,很多人觉得我说这个话比较空,尤其是现在对很多年轻人来讲。但我认为这是一个人能不能成功的重要因素。
民族兴亡,匹夫有责。我们民族落后了,人民生活得就会很窝囊,民族的强大与每一个人都有关系,只有民族强大了,我们才会受人尊敬,才有自豪感。我们只有专心工作,做出成绩,在你的专业上出类拔萃,人家敬佩你,也就敬佩你这个民族,敬佩你这个国家,才能为这个民族、国家争光。
我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在花圃里长大的,我不同,我是经历过旧社会,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解放那年,我18岁,整个少年时期都是在我们的民族受到耻辱的伤痛中度过。我的体会非常深刻,从来都忘不了那段历史。
现在我们的民族情感教育不够,大家很难体会对于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那种深深的爱。没有为民族忧而忧的胸怀。你的工作需要为民族而奋斗,这就是我的动力。我受我们民族的文化熏陶影响,加上爱好艺术,所以坚持到现在,一直没有放弃。
《瓷器》:除了抱有为民族为国家争光这样的大胸怀,作为前辈和导师,对于进入陶瓷艺术界的年轻人,您还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吗?
周国桢:我始终强调一点,我认为你只有表现了今天,才更有价值留给明天。艺术品是时代反映的产物,有历史的烙印在里面,我们要做的就是表现当代生活,形式上不断更新,做你最有感悟和体会的东西。
《瓷器》:您去过景德镇雕塑瓷厂的创意集市吗?您对景德镇现代陶艺的现状和特点有什么看法?
周国桢:我去过两次,也看了那里一些年轻人的作品。他们有追求,也有创新的东西。以陶院大学生来说,他们创新意识很强,标新立异,不重复历史,不重复别人,精神可嘉。但有一点,他们很多人对西方艺术充满好奇猎奇心态,盲目模仿西方的一些表面的形式上的东西。
其实,表现中国人的感情更重要,没有民族意识,没有民族情感和思想,你的创作就没有原动力。我们要去了解去研究,真正代表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是什么,中国人的审美观是什么,正确对待中西方的文化艺术。
我很崇拜中国汉代的东西,我认为汉代的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最高点。我常常提到霍去病墓带给我的震撼,那种自然天成的朴素大方、古雅亲切,是西方艺术无法比拟的。你再比如我们的京戏,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师,这样的韵味最大程度释放了我们的想象空间。
现在景德镇的陶艺家大多数基本是上在传统的基础上有所创新,但是传统的东西太深厚了,完全背离很不容易,要谈超越就更不容易。
尽管有很多人科班出身,但是一旦进入市场就容易迷失,在市场上随波逐流,创新意识减弱。这方面,学院派的创新意识保持得比较好,因为他们自身有一份固定工作,长期教学中理论结合实践,作品个性化强。市场可以培养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我们需要市场,但更需要艺术。
《瓷器》:我听说您女儿周芳现在也从事陶艺创作,而且是您门下的研究生?
周国桢:对,她是2009年在职研究生毕业,现在跟我一起在工作室做事,学做动物雕塑。她对事业相当负责任,基础的东西也掌握了一些。运用现代陶艺的表现手法做了一些东西,猫啊狗啊,大家反应蛮好的。作为自己的子女,我希望将来会有适合她自己的艺术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