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前面援引《明史·邓愈传》那段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留兵戍诸要害乃还。道病,至寿春卒,年四十一。追封宁河王,谥武顺”——没错!邓愈竟然死在了班师回朝的路上。
做一个大胆的推测,带军出征的邓愈并不知道朱元璋的真实目的,又或者出征前连朱元璋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否彻底覆灭明教总坛,但他一定想到并充分计划过这件事。当时虽已开国十年,想必邓愈军中仍有不少明教旧人,而选择沐英的好处就在于成长在朱元璋身边相对年轻的沐英和明教元老人物接触不多,所辖兵马大多为起义后招募,与明教特别是总坛谈不上深厚感情。出于对邓愈有可能念及旧情的不放心,也恐怕他知道内情后会加以阻拦,朱元璋一定只将计划秘密告诉了沐英一人,嘱咐其见机行事。
也许是天意吧!机会还真就出现了。
当邓愈下达“分兵为三道”的命令时,沐英一定意识到替养父剪除夙息为自己挣得前程的机会到了,于是自领一路杀上光明顶…-.等到三路人马会师昆仑山下,当总坛覆灭的消息传到邓愈耳中时,一切为时已晚。
那一刻邓愈的悲愤与无奈可想而知。他的死亡也可想而知。
同年五月庚子,《明史·李文忠传》、《太祖实录》均可找到一条看似不起眼的记录: “命(李文忠)与韩国公李善长议军国重事”、 “命太师韩国公李善长、曹国公李文忠共议军国重事”——我想不出此时还有什么比西征善后,比对邓愈将军的处置更重要的“军国重事”。
于是,洪武十年十一月初九日,回师路上的邓愈“病死”在寿春(今安徽寿县),再也没能看一眼应天的城阙和深相倚重时曾说过“我赖尔如长城”的大哥。
《明太祖实录》关于邓愈死后还有一段儿补记, “讣闻,上哭之恸,诏辍朝三日,追封宁河王,谥武顺。柩至三山门,车驾自临奠,亲为视葬地,而旧茔之在凤台乡者狭隘弗称,乃改择城南西山之原,敕有司营建墓兆,仍命迁愈母张夫人及弟爵之丧同葬焉。凡丧事所须,皆官给之。”
这里面有帝王高超的演技,有内心愧疚的补偿,必然也有往昔峥嵘岁月建立的真情。
而此前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沐英也终于盼到了他梦寐以求又志在必得的封赏: “功多,封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西平侯,食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明史·沐英传》)
第二年,也就是洪武十一年,沐英戏剧性的取代了邓愈的“征西将军”封号,领兵败西番于土门峡…..三年后, “拜征南右副将军,同永昌侯蓝玉、从将军傅友德取云南”,功成后,蓝玉、傅友德奉召回京,沐英从此留镇云南,直至去世。
很多人猜想过那只在坟墓里陪伴他600年的“萧何月下追韩信纹梅瓶”的来历,有说是朱元璋赏赐的战利品,有说是下级官僚的进贡,然而,当我于《太祖实录》、《明史·邓愈传》里读到“甲申,邓愈克浮梁,陈友谅守将侯邦佐等弃城走”、 “进(邓愈)江南行省参政,总制各翼军马。取浮梁,徇乐平,余干、建昌皆下”这些记载时,不禁再次感到命运无情的捉弄。
还记得白居易《琵琶行》里“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吗?似乎陌生的浮梁还有一个天下闻名的名字,叫做景德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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