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器之灰可器

（了了亭 景德镇陶瓷艺术馆 资讯，本文刊载于《瓷器》杂志社 2011.06）——灰可器是景德镇最早的古老产品之一，深受各地群众的欢迎，特别是广大农村的群众最为喜爱。其中有部分精工细造的产品称“店货”，行销邻国，有“盘过山”的传说，就是产品出国的意思。在清代乾隆年间，灰可器产量，占景德镇日用瓷的五分之二，月产量近100万筒。由于灰可器适应槎窑烧炼，燃料的来源十分方便。槎柴生于满山遍野，年年有取。原料要求也不高，都是采用近地的矿物。据老师傅说，在最旺盛的时代槎窑百余座。
19世纪初陶瓷业生产有了新的转折，逐步向脱胎细瓷发展，柴窑迅速兴旺起来。到本世纪初，槎窑只剩下38座，有的则转入柴窑的较差窑位烧炼。抗日战争爆发以后，许多窑屋、坯房被日机炸毁，槎窑仅幸存15座，坯房幸存五分之三。日本投降后 ，生产迅速发展，新建槎窑8座，共23座，坯房也逐渐恢复。灰可器生产恢复到近200处，月产量达50万筒，每天每处产品数量成坯100筒。有句俗话说，“若要赶，做渣胎碗”（灰可器俗称渣胎碗）。解放后，由于生产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对产品质量花色品种的要求越来越高，购买高档细瓷的越来越多，又随着烧炼的不断更新改造，到50年代，槎窑已乎绝迹，灰可器也逐渐消失了。
坯房设备

灰可器的生产单位是以“处”计算，每处生产需要坯房10余间，最少不能少于7间正间（朝南向，称正间），另要廒间3至5间（朝北向，称廒间）。每日产量100余筒，没有10余间坯房，就无处堆放原料，更重要的是毛坯周转受到影响，产量就不能完成，成坯存放也极为困难。
坯房屋檐外，需要100余平方空地，安装长条的二叠木质架子晒坯。俗称晒架，晒架越多越好，以利晒坯使用，否则遇有阴雨天气就无法动工生产，影响任务的完成。更重要的是影响劳资双方的收入。
坯房是砖木结构，正间东西北是砖墙，廒间东南西是砖墙，每间深度8米余，宽度近3米。每间有木架12层，每层2根。前檐5层，称檐架，中间2层称上下倒架，后座5层称平架。堆放原料所用场所不设平架。

工种

陶瓷生产工种多，操作复杂，涉及面广，生产过程长，要有充分的准备工作，由原料到成瓷，涉及几十个工种，百余套工序，质量的好坏有关成型与烧炼的全部人员。今将成型的准备与操作叙述于下。
首先请好2位诚实的做头工人，叫定事。一处的生产坯房里有9个工种，分地下、画桌两类。地下头请好以下6个工程：打杂、做坯、印坯、利坯、刹合坯、剐坯；画坯头请好混水1人，画坯工2人。另三个单一工种：装坯、挑担、管事，由窑户直接请好，窑户定做头的事和单一工种要办点酒菜。做头的定其他各个工种的事，上茶馆吃泡茶就行。第二步是定好窑位进行配料。窑户无能力烧窑的叫搭坯佬，必须向有能力单独烧窑的搭好窑，定好窑位，以利配好骨子和釉水。槎窑由前至后有十多个阶段之分。配料配釉必须以前后窑位而定。按窑位配好的原料，不可随便更动，否则有碍产品的质量而造成损失。
灰可器的产品有四个类别，十余个色面，有粗细之分。一类品种是最好的产品，称“店货”，行销邻国及本国的大城市。其原料的要求较高，下脚料不能用，需用部分浮南不子、浮东的釉果掺配。二类品种是较好的产品称灰器，行销江浙及天津等地。三类品种叫行可器，又叫“叶老鼠”，主要行销安徽、湖北等地。四类品种是外可器（又称渣胎碗），行销江西内地，特别是广大农村，无家不有。
经营灰可器有两种，一是资本雄厚的，自己又做窑又烧窑，是烧做两行的大老板。另是资本较少经营范围小的，只能做出产品，而不能烧。二者关系一不是鱼水，二不是宾主，是大鱼吃小鱼的商战关系。

劳资关系与福利

（了了亭 景德镇陶瓷艺术馆 资讯，本文刊载于《瓷器》杂志社 2011.06）——雇用人员一年有两个季度，为“上场”、“下地”的变更季节。春季三月开工，需在年前定事，进茶馆吃泡茶就行。秋季七月十六日开工，需在六月二十日之前定事，要上馆吃丰盛的蒸肉饭。这两个季节是劳资双方辞去或留用的时间。吃蒸肉饭的菜，有很多由工人来点菜，这是在1925年经工人运动得来的。伙计上下位必须经过做头工确定，窑户只作参考，如不留用的伙计，由做头的请伙计进茶馆“送过”（辞去），如劳方辞去不做，资方需留，就请对方的好友进茶馆“劝亡”（挽留），或另补津贴，叫“贴头”，所谓贴头，就是贴到年。中途又辞不做，取消贴头。做头的生产搞不好，必须年终停产更换，其他时间不可更换。
工资：坯房里的工人是计件工资，自清代至抗日战争前的第二年，是按老框框，以铜钱为计算标准，每脚工资有高低之分，拿印坯工的工资为例，每百筒坯为铜钱370文，约购米4升。做坯工的工资最高，每百筒坯500文。画坯工工资最低，2人共画一百筒坯、包括写底款，共有工资560文。画坯工人，多是妇女和小孩，成年男人极少。其他各脚工资高低有别。每月除掉阴雨天气和节日休息，平均生产数量仅有2600筒左右。
每月工资仅购食米1石。这种以铜钱计算工资在1921年经过工人运动，改为以银元计算工资。一年生产时间，只有9个月左右，还有窑户命长（指生产时间长）。整年只能攒到食米约10石，养活一家大小很困难。有少数人在工作中略不认真务业，到了年终就搞得“衣光帽光，回不了家乡，见不了爷娘，进不了妻房”。窑户家内有3个单纯工种的工人工资是包月，如装坯工人，每只位子每月工资（银元）7.5元左右，每处生产装坯工是一个半人，挑担工人每月约6元，管事工人每月工资7元多点。管事的工资有的长年计算。使用银元期间，米价稳定时5元1石。提前支工资过年要论8升，即借支8块钱，第二年扣工资10元。
福利：在旧社会，根本没有福利，生病没有工资，看病吃药自己付钱，生病时间长了或者病重，窑户怕病人死在坯房里要花钱安葬，利用做头的出面叫病人出坯房。当时工人家属绝大多数居乡，有家可归的就坐船下乡，无家可归的，就沿街受冻挨饿至死。有句顺口溜：“不好了，不好了，茅厕内死一坯佬，街邻出钱买棺材，快叫地保扛着走。”在灰可器行业中，劳资双方都昌人占95%，都是非亲则友，有的人却做出这惨无人道的事来。
节日加餐酒：五月端午早上，每人粽子2只，咸蛋2只，少量熟大蒜，中午吃雄黄酒，共有10种菜，每桌有黄花、木耳、粉丝、漂粉、海带、炸豆腐、鸭蛋、黄瓜、咸鱼，肉每人半斤，菜的数量记不清楚。地下6人为1桌，另有香料钱1吊（包括酒），画桌3人为半桌，香料钱600文。咸蛋、粽子送到坯房，菜到南货店取来，老板已定好了。五月初六或初八起手，有较简单起手酒。七月十八日有起手酒。八月中秋每人有酥饼、素饼各1只，也有大方窑户每人各发2只酥饼。中午有酒吃，菜数比雄黄酒差一点。八月十六日又有起手酒，三月开工也有起手酒。还有两个小节，四月“扯水帐”，进茶馆吃油条或包子，或购肉自烧；九月“扯水帐”吃的情况同上。扯水帐的意思是没有到“人工”期限（人工是算账的期限），事先在阴雨天气扯而上前，免得到时天气好，妨碍一天生产，窑户自愿拿点钱吃东西。端午、中秋、重阳、年终，装坯、挑担、管事、全体画坯工人，另有开窑酒，中午到老板家里吃酒。
伙食：坯房里的工人吃饭由窑户供应，每天由挑担工人早晨和中午送饭二次，早上中午剩余的饭，晚上由打杂工炒热，如饭不够由打杂工进家添饭。在送饭的同时，早上用小木桶送来温水半桶，给全坯房工人洗面。吃的是糙米饭，甚至是哽颈红。在本世纪初经过一次全镇性各行业打熟米饭派头，后来改为二机米。吃的菜一天三餐都是“窑菜”，由打杂工炒菜，每人一天只有一小碗，腌菜或青菜豆豉等。清末改了拿钱，每人每月菜钱500文，菜油半斤，盐1斤。1921年经过罢工运动，每天增加菜钱8毫，此后每人1月有740文，直到1937年。据说清代嘉庆年间，熊知四老师傅用头换来每人10天一次的4两（16两制）肉，叫知四肉，以前每次当餐吃知四肉，先将肉摆上晒架奉敬师傅。

行规

（了了亭 景德镇陶瓷艺术馆 资讯，本文刊载于《瓷器》杂志社 2011.06）——带徒弟：带徒一般不得跨行，但印坯工可带打杂徒弟，利坯工可带剐坯徒弟，混水工可带画坯徒弟，其他各脚不能带跨行徒弟，本行可以带，否则就违犯了行规，街师傅叫违犯者进茶馆吃泡茶，议论你的犯规事实，处理你的犯规条件。首先看犯规者态度而定，次则要看犯规者姓氏大小，冯余江曹大似天，张王刘李站两边，对这八大姓的处理轻得很，交付茶账就可以，对其他犯者就不同，除付茶账外，必须付罚金若干元。学徒更可怜，产量未完成，就要脱光衣服，抱着晒架脚用绳挞，晚上打夜工，兼看坯房门，节日要看坯房。
过帮：如做脱胎的或做四大器的工人到灰可器行业中来，叫过帮，过帮要交过帮钱，否则就不行。如生意好，找不到本行业的工人，坯房白了位子（停产）非要不可，必须事先同街师傅商量，才能得到轻易解决，否则做头的要受违章处分，过帮的工人也不能上位，过帮钱，由窑户答应交付才能解决。
资方对行规有足够的重视，如窑户对工人有苛刻和欺压的情况，工人向街师傅反映，街师傅立即请窑户进茶馆吃泡茶，根据所违犯的情况进行处罚。轻者会茶账，罚款若干元，打爆竹赔礼道歉；重者要演木偶戏，打爆竹过街，当众赔礼道歉；态度生硬者处他停产歇业。街师傅是不工作的，是靠执行行规来源为生，促使行规如此严格，谁敢违犯？

（本文节选自景德镇文史资料《圆器之灰可器》作者 朱均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