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 话说陶瓷－－珠山八友

珠山八友

飞花有意能留客	日高未起鸟呼梦

Z：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今天我们请来了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著名陶瓷美术家张松茂先生和我共同主持本期的《话说陶瓷》，继续探索珠山八友的画风画韵，评论他走过的——

瓷 路

Z： 张老师，据吴宗慈辑录的《江西通志稿》记载，景德镇瓷器在清代同治到民国初期，外销运量在逐年增长，由同治年间的16781担增到民国初年71306担，这显然是瓷业兴盛，市场文阔的标志。

B： 是的。其主要原因是经过陶瓷艺术的改良，大批名家高手的踊起，一来促进了国内外市场的开拓，二来也吸引了不少外地的民间艺人。其中有在杭州画团扇的汪晓棠，有鄱阳的名画家潘萄宇，有来自四川的石刻名手周小松，有以捏面人著称的王琦等人。值得一提的是，王琦来到景德镇后，自号“陶迷道人”。这说明景德镇陶瓷的吸引力以及因彩瓷而获得的效益使他陶醉入迷。他们的到来，给景德镇陶瓷界带来了新的活力，使珠山八友的形成有了广泛的社会基础。

“景德产佳瓷，产器不产手，工匠来八方，器成天下走，陶业活多人，业不与时偶，富户利生财，穷工身糊口。”这些捏面人的，玩泥塑的，搞石雕的，画扇面的，无不为了谋生而离乡背井，他们把诸多民间艺术的技艺融汇于陶瓷文化的长河，赋以民族的生命力和丰富的现实性。

Z： “画法瘿瓢字写王，作风端的别寻常，聪明何事遭天妒，四九年华遣尔亡。”从王大凡追念王琦的悼诗来看，充满了对故友敬仰和惋惜的情感。

B： 王琦组织月圆会，说明他不仅是个有造诣的陶瓷美术家，而且是个很活跃的社会活动家。他十七岁到景德镇，起初学画瓷板像，后以海派的钱惠安仕女画蓝本彩绘瓷器，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被认为是当时美术家中的佼姣者。1916年浮梁县知事程安曾题写了“神乎技矣”的匾额悬挂在王琦的画室内，其声名响于大江南北，南洋域外。

王琦初期的人物画以钱惠安仕女图为蓝本，后改学扬州八怪之一的黄慎画风，风格为之一变，以写意人物与草书长题而别树一帜。这件作品写李白望天遐思，借酒浇愁，其旁童子虽未作正面描绘，而童稚之态亦颇可爱。人物开相尤为传神。虽衣褶纹路已不见钱派竹筋描法，而草树布景、衣靴渲染一如钱派风韵，此画当是王琦画风转变的递进之作。

Z： 看汪野亭的粉彩山水，觉得他笔法强健，色彩绚丽，构图疏简，综合了清初四王之一的王 石涛的枝法，王大凡有诗评赞说：“烟水苍茫幽幽山，孤云未许俗人攀，间中每朝寻僧语，静里常思学驻颜。”

B： 汪野亭字元鉴，号传芳居士，是江西乐平县人，1906年在江西省立窑业学堂读书，师从张晓耕、潘萄宇学画花鸟，后专工山水，以粉彩青绿山水著名。就风格而论，汪野亭山水倾向传统古法，颇有王辉，石涛山水的遗风。

汪野亭所作的山水，以尖笔细皴、细腻柔丽见长，也有以粗阔之笔写红树青山之景，这幅瓷板画笔情恣纵逸放，然造景布局，尤合法度、虚实疏密、植树安石、善于经营，设色重染轻敷，淡抹浓妆各自宜人，体现出画师笔散而意不散的创作技巧，可谓驾轻就熟，炉火纯青。笔简意浓，意韵隽永。

Z： 张老师，我听说徐仲南和您有着亲缘关系。

B： 徐仲南的我爱人徐亚风的祖父。他是江西南昌人，八岁时在瓷店当学徒学画瓷器，擅长松竹，作品谈雅诗意，形成了圆满无瑕的画风。珠山八友的王大凡对他很推崇，题诗说：“宿昔曾为鉴古家，而今把画作生涯，苍松翠竹时人重，暇入庭院喜种花。”

徐仲南善长松竹题材，以短促的小斧劈皴法画石，敷以淡绿，使石岩苍厚坚硬，更具质感，石后丛丛竹篁，劲拔潇洒，聚散得体，竹竿虽斜却犹自独立，显见他创作思想和晚年气节的追求，人说他的松以力为得势，竹以姿为得体，画竹根根秀丽，如美女临风，形象虽为动态，情愫则为幽静，从中可以得出“竹里老人”画竹的艺术印象。

Z： 张老师，我听说珠山八友还有个别号翥山樵子的乐平人，他的粉彩鸟画名气也很大。

B： 翥山樵子是指程意亭，他十七岁在鄱阳江西瓷业学堂图画科读书，在老师张晓耕门下学习山水、花鸟，代表了新一代学院训练出身的陶瓷画家。毕业后他到上海，又追随浙派画家程章为师，所以他的作品讲究构图工整、笔触细腻，以没骨的手法赋以重彩，成功地把握了花鸟画的风格内涵。并且融汇了陶瓷材质的工艺现形式，具有高深的艺术功力。

这件作品画秀石、蜀葵与翠鸟，笔致精细，设色尤得渲染浅淡之层次。画鸟以焦浓墨彩轻轻擦就，颇有羽质感，画花之红蕊绿叶，色泽而不俗，娇丽动人，程意亭花鸟画以严谨工秀著称，章法险中寓奇，不同凡响。又见诸于多仿南沙老人的笔意。所谓南沙老人就是清代宫廷御用画师蒋廷锡，其花鸟画工笔重朦胧，妍丽细致。程意亭追慕蒋氏画风，勤以笔习之，甚得其法，终成大家。

Z： 如果说程意亭的花鸟画具有院体派的韵律的话，我觉得田鹤仙的梅花图更有王冕的古风，所谓“冰霜岁晚愈精神，不比繁花易调零。”

B： 田鹤仙是浙江绍兴人，民国初期在景德镇税务局供职年近三十才加入陶瓷彩绘的行列。也许是这方面的原因，他先习山水，后专工梅花，自号“荒园老梅”，在画品画风上更显得得个性鲜明，所以王大凡说他是“壮年负笈人昌江，得识吾侪便转艘，山水清晖成一格，梅花作出更无双。”

在画梅的技法上，田鹤仙承继了元代王冕的笔触，以双勾画梅枝干得苍遒之质，以红彩点虱取花蕊之韵，以笔锋的正侧变法表现老柯细枝之态，背阴处浓墨粗笔，向阳处淡墨经线，既有明暗变化，又强化了梅桩的立体感受，布局上疏朗得体且意境开阔，写出了梅花清研，宁静婉丽的风致，也抒发了一位“荒园老梅”的精神境界。

Z： 说到邓碧珊，他可算得是个才学横溢的知识分子，听说王琦都曾向他行弟子之礼，求教书法和学画瓷相。

B： 是有这么回事。邓碧珊是江西余干人，清朝末年的秀才，很有文化，尤其在书法方面有一定的修养，得到了画瓷艺人的尊敬。邓碧姗擅长粉彩鱼藻的表现，技法上很受日本绘画的影响。所画的作品于传统题材中又内含新意，其沉郁高雅，展示了高度娴熟的技巧。

Z： 无怪乎王大凡也赋诗说：“少壮儒林读圣经，中年昌水创图形，生平擅作濠梁兴，写出鱼儿别渭泾。

邓碧珊娴熟地掌握了中国画“意到笔不到”的特点，综合日本画的技法，所描写的鱼藻图颇具一格，他运用湿笔染墨的方法，来充实鱼的体积感受和质地感，片鳞细草极含水份，鱼的形态着重神似，耆鳞尾刻画分明，风萍水荇动浮静侍，在视觉上处处表现在存在，而衬托出一派生机盎然。观其画、得其趣，真可谓“得其游泳像，见影如欲惊，喁意闲放，浮沉荇藻间，清波姿荡漾，悠然慕其乐。”

B：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珠山八友雅聚了九个春月秋岁，就先后有王琦、汪野亭、何许人英年早逝。虽有后来的的杂凑“满庭”，但比较珠山八友之间挚诚的昆仲情谊及在陶瓷艺术上形成的共同语言，显然是今不如昔。王大凡所作的《近日珠山艺坛情况》也有记载。

Z： 我记得是这样写的：珠山八友半凋零，杂凑随人又满庭，道合

志同原可共，无如不似旧琦亭。这“琦亭“指的就是王琦和汪野亭，其念旧和思友的情结，既萦绕在他诗的字里行间，又回旋在他们艺术中的——

瓷 韵

浮梁瓷艺世所珍，承前启后费经营；敢同强手争甲乙，震古铄今日日新。

——张光年

点评：王步《鹏程万里》

此图用墨彩以勾勒点染之法，粗细笔相合，浓淡墨相生，风格豪迈洒脱，兼篆籀文字题图，亦是一大特色。

著名陶瓷考古专家

——刘新园

Z： 陶瓷与文学的结合，既庄重又典雅，既有可视性又给予人留下丰富的想象和再创造的空间，那些常与画相宜的题咏，有深化主题、启迪思维的作用，显得文雅可掬，横生——

瓷 趣

这件于景德镇的茶具，杯盖上题有五个字：“可以清心也。”由于置放杯盖的随意性，画师有意拉开了五字间的距离。这样，无论从那个了起读，都是一个完整的意思。你看：“清心也可”、“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真个是含义丰富雅趣无穷，令人玩味不已。自有一种风流蕴藉的格调。

Z： 自从珠山八友把中国画的表现形式结合到陶瓷装饰上来，景德镇陶瓷作品更趋向于艺术性、品位性和文化内涵，以至于影响到当时、当代的陶瓷画师们，影响到现代甚至于影响当时，当代的陶瓷画师们，影响到现代至于今后的瓷坛画苑，脱去的是市侩平庸的匠气，永存的是执著追求的——

瓷 缘

王怀俊出生于一个三代名家迭出的陶瓷世家，祖父王大凡是蜚声海外的珠山八友发起人之一，父亲王晓帆是景德卓有影响的陶瓷美术家，他得利于其父辈传授，得力于在高等艺术学院的研修，其画风之嬗变，画艺之精进，无愧于中国陶瓷美术大师之殊荣，无愧于瓷都之子的盛誉。

王怀俊的粉彩人物画以雄浑的气质，独具的风貌，以及溶诗书画于一炉的特点，诠释了珠山后裔的艺术内涵。《商丘四皓图》笔墨凝练明快，常能一笔而兼收众妙。四老的五官、手、发等细微处的线条精到简约，准确妥贴；衣褶部分的笔法则重轻徐疾，转折顿挫，遒劲而流畅，似觉襟带生风，显示了深厚的书法功力，具有笔画为主而兼文人画笔墨的王氏韵度。

《秋风明月图》粉彩瓷板画，从其布局来说，可谓挺秀中不失恢宏。王怀悛立意明确，下笔直达胸臆，即为月夜树下抚琴，就着意营造出幽静雅逸的氛围，老松挺劲，叶密枝朗，宛如秋风掠过，丝丝与琴声作伴，石台临空，远处巨嶂高壁，活脱脱地展示出文人逸客的生活空间。尤其是抚琴者微微侧首与五单情感交流的瞬间刻画，便是中国画中所谓抒情于景的点睛之笔。

Z： 深厚的历史文化的沉淀，赋以陶瓷艺术家时代的笔触。而每件陶瓷作品既有鲜明的时代烙印，也有艺术家创作思维的轨迹，从珠山八友到现代名家大师共同走过的道路来看，正是说明了这点。

B： 珠山八友作为陶瓷画派的群体，在推动景德镇乃至中国陶瓷艺术的发展上，有功不可没的历史贡献，也有着创新图新，复兴陶瓷文化的艺术贡献。所以他们永远是值得我们情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