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 话说陶瓷－－薄胎玉瓷

特邀嘉宾： 江西省高级工艺美术师 魏晓阳

Z： 魏老师，景德镇瓷器古来就有“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罄”的赞语。我认为最能集中说明这四大特点的瓷器，就是薄胎瓷。

B： 薄胎瓷确实是代表了景德镇制瓷水平的传统工艺瓷，古往今来，都赢得了很高的艺术声誉。

Z： 观众朋友，今天我们特邀了艺术瓷厂高级工艺美术师魏晓阳老师，一起来评说薄胎玉瓷，看看这“天上才有的珍品”是怎样誉满——

瓷 路

B： 追根溯源，在新石器时代晚期，我们的祖先就能制作出胎薄如蛋壳的陶器。湖北京山出土的“屈家岭文化”的“蛋壳彩陶”和山东“龙山文化”中的“蛋壳黑陶”，就是最原始的薄胎器。

“龙山文化”的黑陶，最初是于1928年在山东历城龙山镇进行考古调查时发掘的。这件黑色无釉黑陶，表面光亮漆黑，胎型只有1-2毫米那么薄，而且厚度了相当均匀，轻轻弹敲能发出清脆的声音。这说明早在四千多年前，我们的先民在制作陶器的技术方面都已经达到了比较纯熟的程度。

Z： 魏老师，是不是有了制陶工具的改进，泥料的意识的选择，以及成型技术的熟练，烧成工艺的提高基本条件，才能烧制出薄胎瓷。

B： 不一定。薄胎瓷关键在“胎骨上”，史书上记载的“脱胎”、“半脱胎”，就是指瓷胎的厚薄程度，而这一决定因素，不仅在于拉坯利坯的工艺水平，还取决于泥料中加进高岭土的“二元配方”的主导作用，只有提高了瓷的胎骨强度和密结性，才能保证薄胎经得起窑火的高温烧炼而不变形。

这件宋代的影青白瓷，“胎骨甚薄，釉面甚亮”，可以说它是中国最早的薄胎瓷。无怪乎陈浏在《陶雅》中谁：“瓷之白且薄者，有两语赞之曰：‘只恐风吹去，还愁日炙消’。花耶人耶，不可得而名言之矣。”

Z： 瓷器是这么轻薄，我唯恐一阵风会把它吹走；瓷器是这么冰莹，我担心太阳会把它融化，这是形容鲜花呢还是赞誉美人呢？这么精美的瓷器我没见到，但这两句诗句我早就听说过了。”

B: 到了明代永乐年间，景德镇生产的“甜白瓷”，有的瓷质已经达到了“薄如卵翼”，薄到“脱胎见影”的程度上，特别是昊十九制作的卵幕杯，薄如蝉翼，莹白可爱，一枚才重半铢。

Z： 半铢有多重？

B： 明代的重量单位是二十四铢为一两，半铢按现在的计量来说，还不到一克。

Z： 哇！那真轻，薄到巧夺天工，艺侔造化的地步了.我听说有人曾把薄胎瓷列为中国陶瓷史上登峰造极的九大珍品之一。

B： 是的。陈浏在《陶雅》书中说：“登峰造极，各有独到之处，而不能以相掩也，曰均紫、曰宝石红、曰苹果绿、曰豇豆红、曰美人醉、曰胭脂水、曰雨过天青、曰粉定、曰昊十九之卵幕杯，其争妍竞胜，各出其奇。”并鉴定“明窑影青压手杯，其薄如纸，即万历昊十九之卵幕杯也。”

Z： 难怪明代大诗人樊玉衡也赋诗说：“宣窑薄甚永窑厚，天下知名昊十九，更有小诗清动人，匡庐山下重回首。”这诗尽可描述出薄胎瓷所蕴含的——

瓷 韵
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贡吾君。

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施薄冰盛绿云。

古镜破苔当席上，嫩荷涵露别江濆

中山行叶醅初发，多病那堪中十分。

——唐 ·徐夤

B： 随着时代的发展，景德镇薄胎瓷日逾精巧绝伦。薄胎瓷的器型已不再限于盘碗杯碟了，也有各种造型的花瓶和皮灯，不仅有小件器皿，而且有了超越历史的巨鸿大作。艺术瓷厂作为景德镇薄胎瓷生产的专业厂家，所产生的“景德镇”牌薄胎瓷系列产品。1983年获得了国家质量银质奖和出口创汇金牌奖。这只大型的京剧脸谱薄胎斗笠碗就是艺术瓷厂烧制的，现珍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内了。

同一类型的《百蝶图》薄胎碗，呈宋式斗笠型，成瓷直径为87厘米，不仅打破了当时景德镇薄胎成瓷不超过75厘米的历史最高纪录，而且瓷质莹缜如玉，釉色白里泛青。兼之采用了传统粉彩技法，用了苏绣“双面画”的装饰工艺，描绘了99只形态各异，赋色有效的蝴蝶，使彩蝶的须翼姿色内外一致，即增强了彩蝶的体积感和动态美，又深化了“百蝶迎春”的主题意韵，其成瓷之巨，绘画之精，堪称“中国一绝”。

Z： 怪不得许多欧美朋友在北京看了这只薄胎碗，都惊叹不已，说“这是天上才有的珍品”。我认为薄胎瓷是景德镇历代瓷工们聪明才干的结晶。

B： 对。薄胎瓷成型最艰难，最细致又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利坯。要把一件坯体在轱辘车上取下装上地反复近百次，要经过粗修——细修——整修——精修等七八道工序，才能将1至2毫米厚的粗坯，修成蛋壳般的薄，其精细严谨的工艺难度是可想而知了。

Z： 这真是“争胜负于一煞一忽之间，决成败于一刀一息之上”，少一刀则嫌其厚，多一刀则全功尽瘁，真是太难了。难虽难矣，而其中却有着你不可能知道的——

瓷 趣

“陶轮旋转坯刀舞，泥屑飞溅屏息间。”为了检测薄胎瓷利制的效果，工匠们就采用了这种“走水验坯法”，你看，这水渍浸透过坯体，能均匀有序的，就说明坯胎厚薄一致，否则，就要返工重修。这种沿袭了近千年的检测手段，与其说是原始，倒不如确切地说是既经济又实惠，是瓷工们长期实践中的真知灼识。

Z： 景德镇艺人们有着敢为天下先的胆略和实干精神，号称“薄胎大王”的熊友根潜力于薄胎瓷的研制和开发，以瓷为情思意念的艺术载体，表述了他的殷殷——

瓷 缘

熊友根八岁时就跟随景德镇的利坯高手王喜魁学艺，冬练三九不畏寒，夏练三伏不惧热，终于练就了过硬的手上工夫。尤其是利制薄胎瓷。那真个是鬼斧神工，令人叫绝。1980年，他应邀赴日本参加“大中国展”，在现场当众表演了利坯的绝活，利的小酒杯映日见指影，弹指有声而吹拂旋转，立即赢得掌声雷鸣。

这件薄胎皮灯上为罩，下为座，灯罩以弧型为主，直斜线为辅，缓曲的弧线向外扩延至腰处而向内收敛，至颈部又向外撒出而撇出空间；灯座的线条紧承灯罩尾线并向内收敛，以垂直坚挺的线型想基部直穿到底部后又向外捺出，由于垂直线条的坚硬挺实的视觉感，使得灯座体积虽小，却有稳如泰山之韵。整体线条婉转流畅，节奏性强，以细腻的造型手法和独到的利坯技巧，诠释了“但须一枝堪比玉，楚畹独得素心芳”的主题意境。

“菱叶萦波荷飒风，”这口径足有28厘米的薄胎碗，取碧荷嫩叶之姿，立夫渠净客之节，状碧碗翠盖之貌。其瓷质晶莹如玉，其器型铮骨如生。无怪能引得瓷画大师爱不择手，在上面绘制了《渊明爱菊》的画面。使之成为了意见器与画双绝，艺与道臻妙的精品佳作。在全国同行业产品评比中获得一等奖。

熊友根：薄胎瓷是具有景德镇传统特色的工艺瓷。我认为，这既要讲工艺的高技术含量，也必须注重艺术的高品位，否则，就谈不上薄胎瓷的艺术魅力。我潜心研制了各种器型，各种规格的薄胎瓷，其中有不少的薄胎瓷经过名家大师的绘画装饰，获得了很高的荣誉，有的被国内外艺术馆悉心珍藏。当前的一些薄胎瓷的生产，不能以粗制滥造来影响薄胎瓷的艺术声誉。也就是说，薄胎瓷的发展要依靠技术的进步，但必须保证传统名瓷的本质特色和内在质量。只有这样，景德镇薄胎瓷才有旺盛的生命力，才能体现出当代瓷都越古腾今的大家风度。

Z： 熊友根的一番话，确定值得我们深思。魏老师，我们《话说陶瓷》已经播出三期了，但我发现有两期都谈到了高岭土二元配方的问题。

B： 一是创烧出白瓷，奠定了御窑厂地位的基础；二是发展了薄胎瓷的工艺基础。其实这高岭土二元配方在中国陶瓷史上，有着划时代意义。由于白瓷的烧制成功，为元代青花瓷的表现，提供了广阔的艺术大舞台。这一点，是国内外陶瓷专家中，已经形成了十分明确的共识。

Z： 青花瓷名列景德镇四大名瓷之首，说起来青花瓷——

B： 呃，小黄，这个话题我看还是留待下期再聊吧。

Z： 好。观众朋友们，别忘了我们下周同一时间，一起来聊聊“官窑青花”，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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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新民、男、1950年出生于景德镇。中国民主同盟盟员，景德镇美术家协会会员，现为江西省陶瓷研究所《陶瓷研究》杂志编辑，河南中原陶瓷艺术馆特聘首席艺术顾问。景德镇著名陶瓷评论家。精通陶瓷工艺，专研美术理论，擅长评论鉴析，文风洒脱且多产。为中央及省市电视台撰写近百部陶瓷电视专题片，其中《景德镇陶瓷名人》和《话说陶瓷》等系列电视片凡响很大。曾荣获江西省对外宣传二等奖和景德镇市优秀报道员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