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饱经风霜的猩猩,形象古拙朦胧,只有微低的头颅上一道深锁的眉宇传神:似恋,似觅,似思。天涯断肠人恋乡?觅东方艺术之根?思"CHINA"远古文化符号之真谛?作者的缕缕情愫,隐藏在淡泊中。
神秘,混沌,深邃,悠远。
这是一尊粗质陶瓷雕塑。促进中心(周国桢陶瓷艺术展览) "叶落归根"。立于香港中华文化大厅。时间:l987年8月l4
当天下午3点,展览开幕酒会。德高望重的香港大学冯平山博物馆馆长刘唯迈博士,在一片掌声中剪彩。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图徽审议小组成员、香港中华文化促进中心理事会主席、国际著名雕塑家文楼先生致开幕词:
"周国桢既拥有中华民族传统陶艺技术语言特色的丰富经验,又拥有勇于反映时代精神的创新观点。将传统文化落实于现实生活中,创造出崭新的陶瓷艺术世界……"
与会的香港美术界、雕塑界、陶艺界、新闻界的知名专家、学者和新华社香港分社官员频频举杯,洋溢着人们由衷的喜悦和诚挚的祝贺。
怎么周先生还没来了早把摄像机对着大门口等待周国桢身影的记者急了。大幅宣传画早已张贴在偌大的世界贸易中心信德大楼前,赫然显目。"动物大王"周国帧要来港岛了!香港各大报竞相报道,消息不胫而走。这期间正好英国版《世界名人传》新版本在港发行。周国帧被冠以"中国雕塑家",收入该书。也许是一种特殊心态,一个申国人被英国推举为"世界名人",在香港人看来倍感荣耀。人们热望一睹大艺术家的风采。
可是周国桢教授现在依然坐在景德镇陶瓷学院的住宅里,因签证手续未办完,『好坐在家里静候。
"博大精深!""火焰哲理严香港展览开幕后,参观的人群络绎不绝,交口赞誉。这个神奇的陶瓷动物世界,是周国桢真诚的奉献:给童心者以生命的灵趣,给思考者以人生的体验。看了展览,人们更希望了解作者。趁周国帧等候签证之机,让我们追寻他的艺术之梦……
1954年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周国桢毅然谢绝留院工作只有拔尖的高材生才享有的优厚机遇,满怀一展才华的抱负,『身来到饮誉世界却又交通闭塞的古老瓷都景德镇。这里的确"水宜陶",且有世代瓷工积累的丰富经验,然而造型艺术领域由于历史的,偾,性,依然是"观音:、"罗汉"、"仕女"、"福禄寿三星"等宗教题材和"繁褥纤巧花哨"等贵族审美情趣的一统天下。周国桢作为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第一代大学生,第一个来景德镇报到的学院派艺术家,似乎有种强烈的历史使命感,以按捺不住的创新意识,率先在题材和造型观念上体现时代精神。一大批充满儿童情趣的作品诞生了,虽然面对的是不屑一顾的白眼,但他不信邪,把《弹弓手》送到江西省青年美展。那是一个勇敢的顽童手握弹弓凝眸目标欲发的形象,是年轻艺术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生命激情的生动表露,自然一举夺得全省一等奖。可是捧奖归来,作品与作者的名声依然消蚀在历史惯性之中。严格地说,这个历史惯性属于整个传统文化土壤。"人物"走进"山水",·越变越小以致融入所谓"天人合一"。文人艺术尚且如此,陶瓷艺术领域便更难容下张扬时代精神的"人物"。周国桢无奈,『好放弃"人物",开始营造"动物世界"。不料这样反倒能够更加艺术地表达
自己对生活的感受。从此,"动物大军"源源不断从他手里塑造出
来。推向社会后,这些充满情趣的动物题材的确惹人喜爱,但造型意识却难以让人接受。就说那个早年的代表作《母子羊》:母羊踮起后蹄突出奶头,羊羔弯着前腿拱起小嘴,一高一低头尾相错,没有五官细节,却有生命意境。哦,舐犊之情,跪乳之恩。问题出在没有五官细节和夸张线条上,遭到粗暴毁坏(好在这个作品留下一张黑白照片,近30年后,被《北京晚报》一位记者发现,才得以公开刊登出来,并配有一篇文章,惊讶在30年前"面面俱到四平八稳"的造型艺术氛围中,能诞生这样的作品)。
周国桢没有在造型观念上退缩,反倒发现昏己的雕塑构形上的大面积空白可以弥补景德镇历史上的一个缺憾。本来,景德镇高温颜色釉可谓瑰宝万千,异彩纷呈,经过火焰的窑变,全是天然色天然状,是历代瓷工智慧的结晶,可惜它在陶瓷雕塑上却难有用武之地,原因就在于传统雕塑过于精巧很难挂釉,但挂在周国桢的"动物世界"里却极有可能。60年代初,他与著名陶艺家康家钟合作,一头扎在变幻莫测的微观景象中,无数次探索无数次失败,终于攥住与他们躲迷藏的跃动在釉料与火焰之间"的精灵,开拓性地使气象万千的高温色釉与洗炼流畅的现代造型珠联璧合,绚丽斑斓的动物毛色与生机勃勃的动物形体浑然天成。也许就装饰工艺
语汇而言,没有人不叹服周国桢的成功。但面对他的愈加具有个性的造型风格,一些人愈发无法容忍。殊不知,他是按照艺术创作规律,深信"流"来于"源",因而越来越重视动物写生,越来越把动物的生命力表现得淋漓尽致。1963年,上海西郊动物园主管同志见这位来客几笔勾勒便让园里的鲜活动物跃然纸上,不免佩服地上前攀谈,当即拍板邀请周国桢的动物速写连同动物瓷雕一同来园办展。展览无疑极为成功。回来不久,有关部门为他办展,但是面对"奇形怪状"的反面教材,有些人持批判态度,硬性把作品与政治联系起来。一个题为《流浪汉》的瓷雕,是只半似迷茫半似憨态的狗熊形象,被批判者指责为攻击三面红旗。文革爆发后,革命的铁扫帚趁机把他扫到农村。
十年恶梦一觉醒来,周国桢则塑造了一只翘首晨曦引吭高歌的公鸡。那淋漓的铁红釉象朝霞披满全身,神气十足的粗拙构形似乎积蓄无穷力量,使破晓的长鸣悠远嘹亮:天亮了。这件作品一诞生,便荣获国家轻工部新产品奖送到国外展出。的确是天亮了,周国桢的创作激情一发不可收,作品内涵更具生活底蕴和时代精神,某种"忧患意识"也敢于张扬了。有次带学生在动物园里写生,瞥见一只黑熊捧着个铁制食钵悠然自得,周国桢脑海立即闪出一个思 想火花,陶雕《铁饭碗》就这样诞生了,人们看了无不发出会心微笑。这个阶段的作品与60年代的"亲情味"迥异不同,更多地体现"哲理性"。《前怕狼后怕虎》、《王大叔》、《地球是圆的?》《僵大伯》、
《醒醒,弟弟》……一大批作品以呼唤思想解放的高昂基调讽刺了
当时一些裹足不前麻木不仁的社会现象,产生了良好的社会反响。
1979年应邀进京参加雕塑联展,1980年应邀到上海美术馆举办个展,惊动了美学大师和艺术大师。王朝文撰文称周的风格"大巧若拙",刘海粟见周连声说"知音难得知音难得,你的作品追求神形理趣高度结合。"一件名为《乔装》的作品刻划的是双翅扑地头颈龟缩的秃鹫,为了深化寓意需要周身披件漂亮外衣,施着名贵"三阳开泰"釉色最理想,但技术工艺要求在很讲究的柴窑里烧成。由于景德镇古老的柴窑已很少,因而遇到不少困难,作品成功以后,在海外展出时有人出5万港币收藏,周舍不得,因为这是难得的教学资料。有了一套教学资料后,以全部精力投入艺术风格的锤炼上,这便是后来被钱绍武教授称为"元气淋漓"的艺术风格,"正当周国桢向新的艺术高峰攀登的时候,他的名声已经传开,被视为引导中国现代陶瓷艺术新潮流,全国各大产瓷区纷纷来电来函请他去帮助开发新产品。宜昌市市长王重龙听说后,下令成立新潮陶艺实业公司,聘请周国桢为公司名誉经理,并委托彩陶厂党委书记代表市政府驱车来景接周。盛情难却,周请了一个月的假,去宜昌一口气设计了60多个新产品,投放市场后很受欢迎,经济效益猛增。中国现代陶瓷艺术的春天虽然姗姗来迟,毕竟来临了。为此,周国桢不辞辛劳长期奔波宜兴、淄博、龙泉、禹县……留下自已的足迹、汗水,自己的造型、色彩;自己的真知灼见。当然;各地的文化源流、材质特色、工艺智慧也充实了他,广采众长,他的火焰艺术愈加圆熟老辣。指导同行,开发市场,花费了许多精力,他依然挤时间潜心研究一篇大文章:中国现代陶艺如何体现远古文化的神秘,又如何注入当今时代的审美意识?他用新材质创作了一个新系列,以表达自己的思考。他想再次迸京向老师同学汇报。愿望终于实现。1986年火热的夏天,中国艺术最高殿堂
中国美术馆展开怀抱欢迎周国桢举办个展。展览的意义远远超出他的展览自序所言"带景德镇的土特产向老师同学汇报",在京的中国美术界、雕塑界、陶艺界的泰斗一一来参加这个盛会,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文联三架摄像机和首都十多家报刊记者的照相机对准了周国桢及其作品,外国友人也兴致勃勃参观/众人称道溢于言表,特别对他的新作中体现的艺术追求给予高度评价。就连展厅一个角落里并不起眼的"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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