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新中国陶瓷的轴心 章武

关于中国轻工业陶瓷研究所（以下简称“部所”）时下最流行的说法是“红色官窑”。

 

 红色应指新中国，官窑当对明、清两朝的御窑，直译可赘述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御窑”，只是新中国没了皇帝，御窑不能称谓了，机灵人就以“红色官窑”来搪塞过去，我也没有找到一个更好的的名称来对应“部所”，也只有从众了。

 

  其实古代官窑、御窑是两个概念，其相同点是官府具资兴办，其异是御窑产品皇家专享。若是以所有制来定官窑之称谓，过去的八大瓷厂皆为官窑；若是暗指御窑，我只能粗暴地认为首倡者对历史相当的无知。我很惊讶于景德镇人只肯发一顶“青花大王”的小帽子戴在王步的大脑袋上，更不能接受以“红色官窑”这种小家子气的称谓来总结“部所”。

 

  历史上的御窑厂仅是一个皇家的来样加工制造基地，它设置于景德镇是依托于此地即有的成熟陶瓷制造体系。御窑产品的器型、装饰设计其实都由皇城内府组织完成，比如清代重要的陶瓷釉上彩新工艺，就是在北京完成技术研发的——在景德镇的御窑厂，并未形成一个完整的陶瓷原料研究、工艺技术创新、器型设计、装饰设计、瓷器制造体系。

 

 这种完整体系在景德镇的建立，始于1954年成立的景德镇市陶瓷试验所，随后它逐次升级为省所、部所，成为在计划经济时代引领新中国陶瓷行业发展的轴心。

 

  共产党人在取得政权并对民族资本完成社会主义改造后，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推进工业化。社会主义的陶瓷原则是“经济、实用和美观”，时代要求景德镇的制瓷技术能够适应于大生产，使各个生产过程加以现代的科学管理。

 

 1954年，“部所”的前身景德镇陶瓷试验所应运而生。

 

 成立伊始，前辈们一方面将已经取得的制瓷技术经验知识加以科学的总结整理，另一方面对那些尚未发现和尚不理解的东西加以发掘和探究，力图能够对这些多相系统的各种性质有比较成熟和完整的了解，然后根据对它的认识，在各个工序中从选矿、到加工处理、到原料配合、到成形、到干燥、到施釉……直至烧成都建立科学的工作条件，以期在生产中能够保证不断提高生产率和质量上的精确一致性。

 

 与此同时，前辈们认识到瓷器是技术和艺术的结合产物，艺术质量的好坏（造型艺术和装饰艺术）对整个瓷器的质量有很大的影响 。因此继承和发展陶瓷艺术的有关工作，也是陶瓷研究所的各项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手头上有一份《景德镇市陶瓷研究所1956年－1967年的12年工作规划》，我无从考据这份规划出自哪位前辈之手，但在字里行间却能感受到经过百年困顿之后重新站起来的瓷都人之万丈雄心，在字里行间看到了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窑业机构，它的任务覆盖了基础理论、标准化制定、原料备制、工艺整理探索、烧成改造、机械设计、器型设计、装饰设计及史论研究等诸多方面，这是一个体系极其完备的日用和陈设陶瓷研究开发系统。

 

 在这个《规划》中，父辈们憧憬了“三个五年”建设计划后的工作远景，在“部所”的工作能力上的提出了七项要求：

 

 能够全面独立地进行各种瓷用原料和各种瓷用着色剂（高温的和低温的）的化学分析；能够全面独立地进行各种瓷用原料坯釉和瓷器成品的各种物理性能的测定，以便在各个工艺过程中的各种化学性质和物理性质的全面检验，从而使我们能掌握瓷器在高温变成中的规律；能够独立地在陶瓷工艺、陶瓷机械和窑炉干燥室等方面进行新的、系统的试验研究工作；有制造各国所能制造的优良瓷用颜料的能力；能够将各种品种的制作技术恢复到我国历史最高水平，并在生产中保证成品质量的精确一致，而且能够吸收国外瓷器质量上的一切优点；能够掌握和运用国内外一切先进的制瓷操作技术；能使我们瓷器的造型艺术和装饰艺术并驾齐驱于国际水准。

 

从1954－1984年，“部所”共完成各类科研项目415项，涵盖原料、成型、烧成、美术和史论研究各方面。1980年，轻工业部在“部所”成立全国日用陶瓷科研、情报、检测标准三个中心；随着新中国社会、经济、科技的发展，“部所”成为以日用瓷研究为主、基础研究为辅的开发研究所。

 

1956年，“部所”撰写了《对当前瓷业生产上的十二项建议》，在《陶瓷艺术改进草案》项中提出成立市陶瓷艺术审查委员会，负责陶瓷美术工作者的技术等级评定，将陶瓷美术工作者的职位分为五个等级：研究员（负责陶瓷美术研究，面向全市指导生产）、技师（负责一个单位技术指导和设计任务）、技术员（技术熟练和一般设计能力）、技工（分为三级）和练习生。1959年，景德镇市在技术排队的基础上评出了第一批美术家、师、员，在33名陶瓷美术家中“部所”占14席，之后三次评比中又有8人被评为陶瓷美术家。

 

  人员配备上，成立之初的景德镇陶瓷研究所就确定了在科学研究部分人员配备上以重质不重量为原则，并规划在1967年总编制为220名，其中科学技术和高级艺术人员占总编制数的80%；技术130人，艺术66人；并明确有独立从事研究工作能力的占70%，技术助理人员占30%——“部所”早期的立意便已经瞄准了国家级研究所的行业领袖地位，之后的两次升级使得国内硅酸盐科技精英向这里聚集。

 

 部所在计划经济时代毫无疑问地成为新中国陶瓷工业体系的构建单位，它就是新中国陶瓷业的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