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弄】
据《景德镇市地名志》记载,宋末此地为苏氏村落,地势较平坦,故称“苏家畈”。旧时境内有石棣会馆(广阳公所),现为红卫瓷厂。
【地理】
苏家畈西至珠山中路轻化局围墙西北侧(苏家畈1号),向东转南至珠山中路17号。长140米,宽1.
6米,水泥路面。
【故事】
两座柴窑
77岁的冯大爷住在苏家畈25号,他家对面就是那片神秘的柴窑遗址。为了对柴窑进行保护,遗址四面都建起了一人半高的围墙,不过有心人想要潜入遗址并非难事,看似被全封闭的遗址西侧,多处墙体出现裂缝及坍塌现象,成年人通过缺口便可自由出入。
始建于清乾隆3年左右的古柴窑,在新中国成立后都仍在继续履行其使命,被原国营艺术瓷厂开辟为烧炼车间,直至1970年才被停止使用。那时陶瓷企业已认识到使用柴窑对于山林环境的破坏性,加上烧成率等方面也不如煤窑与油窑,便纷纷对原有的生产线进行技术升级改造,淘汰了祖辈传下的柴窑。
“那里面共有两座柴窑,现在应该全都彻底倒掉了。”冯大爷指着遗址说道,不过他对柴窑的现状并不是太关心,尽管它的物理距离与他是如此之近,但并不能影响到他的生活。
76岁的吴老太已在苏家畈住了50多年,她则很肯定地告诉记者:“柴窑早在三四年前就已倒塌,所以才有人绕着窑址建起了围墙。”传言早两年有人打柴窑所在地皮的主意,试图一把火将它烧毁,不过却被人及时发现并扑灭了尚未蔓延的火势。这让住在遗址附近的居民惶恐不已,但冯大爷却表示从未听说过此事,而吴老太则认为如果遗址真要发生火灾,肯定会连累整条老弄的居民。
让吴老太感到奇怪的是,当年为遗址建围墙的人称此举是为了保护柴窑,但为何把围墙建好后就不闻不问,任由柴窑就此继续荒废?其他居民也认为堆砌围墙没有太大意义,毕竟那墙是在柴窑发生倒塌现象后才被修建。
木巷窑
如果你到苏家畈走一遭,便会发现各家各户门前的门牌上,“苏家畈”的“畈”字多被写为“坂”。有一户居民的瓷质门牌不知何时掉落,为了弥补这一缺憾,主人就即时贴割出“苏家坂X号”几个大字,粘在一张白纸上,再把纸贴上了大门上方的玻璃窗。
不过这并不表示老弄居民对 “苏家坂”这一地名有着特殊的偏好,上了点年纪的老居民都更愿意将这条弄子称为“木巷窑”。按照这些老人的说法,“苏家畈”是后来外人给弄堂安上的名字,其实“木巷窑”才是它的本名。
不过居民的这一说法似乎与史实并不相符,宋时此处便有苏姓人士聚居,由于当时此地地势平坦,为此便被命名为“苏家畈”。居民对“坂”字的偏好也没什么道理,因为这个字指山坡或斜坡,与苏家畈的地理特征正好相反。
至于“木巷窑”名称的由来,应该与前文提到的清朝柴窑有关,景德镇以瓷窑及相关事物为名的弄堂并不鲜见,如沿江东路就有一条名为“窑弄”的百米老弄。令人遗憾的是,就算是在苏家畈出生的老人,都无法说出弄内柴窑由谁所建、隶属于哪家瓷业老字号。
冯先生称苏家畈内的居民均为建国瓷厂、东风瓷厂以及红光瓷厂等原国字号大型陶瓷企业职工及其家属,当年能成为国营陶瓷企业中的一员是挺风光的事,不仅从收入上可以得到必要的物质保障,而且不必为养老、医疗等问题操心。
十多年前的那场席卷全市所有国营陶瓷企业的改革风暴,不仅彻底改变了苏家畈居民的生活,也让他们的思维方式大为颠覆。曾安心待在生产车间流水线上工作、安静地等着退休的工人,被迫走向充满不确定因素的未来。
“畈”是平坦的,而“坂”却是高低不平,或许苏家畈居民对“坂”的偏爱,与他们的生活方式有关。
消逝的辉煌
苏家畈曾有“双宝”:清时的柴窑,气派的公所。如今前者已颓败不堪,后者则已彻底消失。
当地居民均声称苏家坂是条再平凡不过的小弄堂,没有出过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人物,没有任何值得纪念的古建筑存在过,也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事件发生。但据地方志记载,原石棣会馆就位于苏家畈。
池州石棣,即今天的安徽石台,石棣会馆又被称为广阳公所。地方史籍对石棣会馆的记载也极为有限,不过通过寥寥数行文字,也可以想见当年苏家畈的热闹。
景德镇的瓷业于清朝时达到鼎盛,来自四面八方的工匠与商贩均云集于此,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犯,他们以地域或乡族关系组 建同乡会,建立公所或会馆作为活动中心。那时在景德镇讨生活的安徽人,便会定期或不定期地聚集到石棣会馆。
1950年,全市的会馆都被清理,并被作为公有财产被政府接收,石棣会馆自然不能例外,但它却在被拆改之后,书写出另一段传奇。
珠山瓷厂于1965年创办,1966年被更名为红卫瓷厂,这家以加工陶瓷出口产品为主的陶瓷彩绘专业厂,正是租借了原石棣会馆的场地从事生产经营活动。尽管只是一家集体所有制企业,但它在全盛时期却拥有5000多平方米的生产用房,职工多达600余人,所生产的仿古瓷、日用瓷以及中高档陈设瓷有150多个品种。
由红卫瓷厂生产的“金鸡”牌茶具及中餐具,当年更是景德镇人送给外地亲友的热门陶瓷产品。原红卫瓷厂的老职工回忆称,那时厂里牛气得很,来自上海的客商想要订购该瓷厂的釉上彩绘装饰瓷,其他的废话不要多说,先把货款搁在桌上。
当然这已成为过去式,苏家畈的居民甚至懒得再提到这家曾风光一时的老企业。不仅是对古柴窑和红卫瓷厂的态度,居民对于苏家畈的感情也异常淡漠,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希望弄子能被早日拆除。
按照居民们的想法,苏家畈处于市区中心地带,如果有企业试图在此进行房地产开发的话,就势必向居民支付数额不小的拆迁费用。
他们甚至会互相“鼓励”道:“这里迟早会拆的,戴家弄不也被拆了么?”只能说石棣会馆这样的事物已然消逝!如果仅是其物质实体已不复存在,我们还可以用“消失”一词去描述,但如果人们甚至不愿为它在脑海中存有半分记忆,那就意味着它的真正消亡。
素梅壶
人们对于身边熟悉事物的漠然,让旁人很难在苏家畈找到值得留恋的东西,所幸此处还流传着一个“素梅盏”的传说,可以让我们感动。
清嘉庆时,苏家畈住着一户余姓人家,主人余道隆是名富得流油的瓷商,膝下只有一女余心梅,年方二八,天资聪颖。在父亲请来的私塾先生教导下,余心梅不仅熟读四书五经,棋琴书画、吟诗作对更是无所不精。余道隆便对外放话说:“想要娶我的女儿,至少得是个举人才 行。”当时余道隆家附近还住着一位远近知名的瓷画匠,此人名叫陈九木,虽说只有十八九岁,但一手出神入化的陶瓷绘画技艺常人难及。人家都说陈九木那出色的画技乃神仙所授,而他也凭此技衣食无愁,不过白花花的银子却难解愁肠—— —陈九木喜欢上了余家姑娘。
不过余道隆的招婿标准人尽皆知,身为画匠的陈九木自知难入其法眼,为了见到心上人,他自愿以极低的薪酬成为余道隆的画师,换得可以自由出入余家的特权。而余心梅似乎也乐意和性格腼腆、画技出色的陈九木接近,并亲切地以兄妹相称。
余心梅患有怪病,手脚常常发冷,就连暑天都要借助火炭暖手,还必须一年四季不间断地喝一种特殊的药酒。但厌寒的余心梅,每次都要将药酒用热水温过后才饮用,而温酒人的角色常由细心的陈九木担当。就在这天,兴奋的陈九木找到余心梅,想要告诉对方他已找到可以既暖手又不耽误喝药酒的方法,但余心梅却告诉“哥哥”,也许不久之后她就要出嫁:“爹爹替我答应了一门亲事,听说那人出身书香门,自幼饱读诗书,是位才子。”眼见余心梅难以抑制的高兴之情,陈九木这才明白她只愿嫁与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与他这位画匠再怎么亲近,也始终超不过兄妹之情。
伤心的陈九木强忍心中的苦涩,微笑地说道:“恭喜妹妹,哥哥会为你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第二天,陈九木以要回老乡定居为由,向余道隆辞了工,然后就此消失。半个月后,脸色极差的陈九木再次出现在苏家畈,并走进余家,将一把酒壶送给了余心梅。这酒壶十分特殊,外形与普通的瓷壶无异,但壶体外部与内壁之间却是中空,从壶顶可以向夹心层处注入热水,以达温热壶内酒水的效果。如果余心梅在温酒的同时抱住酒壶,还可以达到暖手的目的。
而酒壶的外部,描绘着余心梅最喜欢的素梅雪景图案,这让“妹妹”更加高兴不已。
谁也没注意到,放下酒壶的陈九木已失去了左手—— —自知与余心梅有缘无分的他,将左手斩下再烧成灰烬,掺入瓷泥中请人制作出酒壶,再以残存的右手在壶面绘制出素梅图。心灰意懒的陈九木认为,只要“妹妹”能用素梅壶暖手,就等于是在握住他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