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谈话节目中,主持人问著名画家范增,其最成功的作品是哪些?范增当时就取出了四幅作品呈现给大家。四幅作品都是人物头像,我记得其中的两个人物:一位是著名物理学家爱因斯坦,一位是著名画家黄宾虹。由于镜头给出了特写,我能清晰地看到作品的细节和全貌。范增笔下的爱因斯坦依然是一头蓬松的乱发、满脸的皱纹和松弛的眼皮,眼睛也依然是疲惫的,与我们在一些视频和书籍中看到的爱因斯坦并无二致,只是再定神细瞧,就会有异样感,那疲惫的目光好像透着光亮,神奇而锐利,仿佛能穿越宇宙洪荒,在无限的时空中扩张伸延。我相信当时的许多观众与我一样,能够切实感受到一位睿智老人站立二十世纪科学顶峰的伟岸形象。
有一个事实,因长期过度脑力思考,爱因斯坦到了晚年,形象是衰弱枯槁的,目光并不是人们想像的那么灵光。显然,要把爱因斯坦按生活中的原貌画下来,充其量也只是美术学院学生的习作。范增之所以是范增,在于他理解并读懂了爱因斯坦,他所要表达的科学巨人是经过他自己长久艺术酝酿后所要表达的精神意象,他笔下的爱因斯坦可能99%保留了原貌,而对眼睛的再创造使爱因斯坦从生活形态完成了向艺术形态的升华。读者看到的爱因斯坦与实际原貌似是而非,而只有1%的创造便成就了范增的天才之作。
在人物绘画方面,景德镇许多民间画师的临摹能力可谓是炉火纯青。一些街面上的橱窗里,我们就看到过许多的人物画像,那种维妙维肖的程度并不逊于真实的照片。我想这些画师之所以没有成为范增,就在于他们所画的只是人物的貌。由于缺少那必须的1%的创作,天才与庸才的差别就显现出来了。作为艺术的门外汉,我真的惊叹,用笔的细微差异竟能产生那么奇特的美学误差,使作品的艺术价值出现天壤之别。比如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一位普通的佛罗伦萨妇女,她的微笑神秘地穿过数百年,至今还在魅惑着观众。许多人曾临摹过这幅作品,然而原作的神韵却始终无法达到,可能只是细小的几笔差异,就是无法破译那微笑的密码。绘画艺术中一些难以言说、却真实存在的神秘力量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我们的人物绘画要登上大雅之堂,关键要能够抓住所画人物的“魂”。这种能力可能在绘画技艺之外。范增的学问绝不限于绘画,他在哲学、文学、美学等多方面的修养是有目共睹的,他曾现场完整地背诵楚辞,观者瞠目结舌,他的许多古韵散文也成为时尚经典。达芬奇不仅是画家,也是哲学家、文学家、科学家。显然,这些画家的画外功夫丝毫不逊于画功,正是多方面的深厚修养成就了他们那些充满神秘力量的传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