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佳宜：《我们太“传统”，是因为我们丢失了真正的“传统”》

传统陶瓷进入冰河期系列报道：

   石佳宜：《我们太“传统”，是因为我们丢失了真正的“传统”》

        走入石佳宜的展厅让人有种饱腹的满足感，光线虽昏暗却柔和，里面运用大量的做旧家居和复古物件的装饰，陈列着他想呈现的“陶瓷生活方式”。

        在今年的上海艺博会上，他的“土豪时代”系列作品进行展出，那是运用高温颜色釉泼洒在几个大型陶艺底盘上，类似表达一个“巢”的概念，在“鸟巢”之上停留着不同数量、不同形态的金色小鸟，十分醒目，具有极强的概念性。

        石佳宜一直秉承着做和生活相关的陶瓷艺术品，比如杯子，茶具等，都是能够在普通百姓生活当中适用的东西，他向我讲述，和景德镇遍地的陶瓷艺术品店铺不同，大多数的国外艺术家都做着和生活相关的东西，他们做的是具有鲜明个人符号的生活类艺术品。

        我向他抛出传统陶艺和现代陶艺的问题时，他有着众多的观点，他认为“传统”本身是非常优秀的历史遗存，代表着过去时代最精湛的工艺和最先进的文化，而在如今的景德镇，它在传承上却出现了断裂，景德镇十大瓷厂倒闭了之后，景德镇便开始了传统陶瓷艺术品的批量化生产，瓷胎基本上都从外地运来，基础陶艺逐渐丧失，传统的72道工序被削弱至少之又少，走入景德镇陶瓷市场，店铺之间的同质化现象异常严重，基本上很难买到实用性很强的生活类艺术品，甚至很多陶瓷生产者并不考虑器皿的使用性和人居空间性，所有的陶艺从业者都趋向了一个目标——陶瓷绘画。

        近年来，在工艺美术界一直充斥着这样的声音：“景德镇的陶瓷艺术品太传统了，到处都是形态相似的作品。”而石佳宜则认为，景德镇恰恰是缺少了传统，甚至许多人并不懂传统，正是因为太多的人为了营生，将瓷器当庄稼种，跟着市场订单批量走，才导致很多人在盲目生产的同时，断裂了传统陶瓷最精髓的基础，景德镇是个传统手工艺城市，它的每一道工序都代表着“景德镇制”的文明与荣耀，由于现行陶艺家职称体制的原因，太多的年轻人人云亦云地学习绘瓷的表皮功夫，却没有将陶瓷工艺的基础打扎实，没有“深入”，怎会有“浅出”？

        这也许正是景德镇传统陶艺越来越无法再现当年的“珠山八友”创造的旷世奇景的内在原因。我们太“传统”，正是因为我们丢失了真正的“传统”。

        反观景德镇实用器皿，近年来茶道文化的兴起带动了茶器的发展，景德镇的茶器在这一轮的风潮中走到了市场的前端，而正是这些实用性强的茶器让景德镇传统陶艺得到了真正的延续，各种精致的工艺都能在茶器上得到显现，同时，茶器不论在器型、工艺、设计还是实用性以及空间性方面都具备了精美陶艺的标准。景德镇本土的“九段烧”、“小雅”、“真如堂”等都是很好地延续了传统工艺的品牌，它们也纷纷进入了国际高端生活类用品的视野。

        有关于“传统”和“创新”的思考，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石佳宜认为，传统并不代表过时，创新也不意味着颠覆，好的作品应该是能够和现代人有同呼吸的思考，带给现代人好的体验的作品，“传统”应该根据现代人的审美情趣和每个时代的思考有所变通。

        石佳宜讲到景德镇对“传统”的误读时谈到，很多人认识景德镇是从一个碗、一个杯、一个碟子开始，而并非是某个大师画的一个瓶子，餐具和茶具这些生活类用品是能够更贴近人的东西，但这些东西似乎很难能提升到“艺术”的高度，但这恰恰是景德镇的精髓所在。

        “景德镇不缺乏大师，缺乏的是对陶瓷设计的思考。设计是为了解决问题的，比如卖给谁？从这样‘解决’的角度出发，才能设计出好的东西，所谓‘俗中求，雅中走，有门无派，学中游’，这是艺术设计中最好的状态。”景德镇缺少的正是这种对空间美学、陈列美学的思考，而这些思考则来源于对生活的体验和热爱，对生活情趣的追求，这是好的器物设计能够帮助人们找寻的精神追求。

        在景德镇，很难找到一个正面的榜样式的品牌和团体，大多数人的榜样都是钻营的，他们各自为战为了争夺初级市场而争得头破血流，活生生将传统的陶瓷艺术品拉低为批量生产的工艺装饰品，在这一类的作品中，我们无法辨识其独有的艺术语言体系，而反观过去的官窑作品，他们由于发扬了最顶级的传统工艺和代表那个时代最先进的文化，到今天仍然是优秀的艺术品标本，除去其文物意义，仍然带有强烈的审美价值和思想价值。

        “传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它有着很强的生命力，正是因为“传统”将景德镇的土地施予地太肥沃，“景德镇”三个字便可以在艺术市场中占据相当大一部分利润，造成了在这片土地上种什么都有可能生长的局面。

        而所谓陶艺的“创新”，石佳宜认为，陶艺不存在“原创”，陶艺的技术属性决定了其所有的器型都是从传统中来，在传统的基础上有所创新，因此，在陶艺的范畴中，只有“创”，而没有“原”。

        在采访景德镇的老艺术家时，我往往能听到他们讲述几十年在陶艺路上学习的过程，里面充满了艰辛和感动，他们之所以能够达到今天的成就，跟这些经历都分不开，除了好学和坚持的精神，更多的是他们在这个经历当中完成了整个学习的过程，现代很多年轻人去学手艺，只是“学”而没有“习”，“习”很重要，陶瓷需要在“习”中培养感情，只有“学”和“习”都在不断进步、练习和完善中才会总结出“学问”，之后才会有“思考”，“思考”之后会有不断否定和前进的过程，那就是“思辨”，最终会在不断“学习”和总结的经验中找到相对正确的答案，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理论”，“理论”就是这样经年累月地积累下来的。

        作为一位思辨性和表达能力极强的年轻艺术家，在他人眼中他是现代陶艺的先锋代表，却坚持地维护传统陶艺，他说：“‘传统’就是一块金子，它本身是到哪里都能够闪闪发光的，也许以前它是一枚土了吧唧的金戒指，但并不代表它没有价值，如何将这个金戒指打造成流行的时尚首饰，融入更多现代人的生活才是‘创新’需要完成的事。”

        （石佳宜，1970年出生于湖北黄梅，2000年来到景德镇从事当代的陶瓷艺术设计与推广。2012年至今担任华艺拍卖的艺术总监，1350原创磁场的发起人，石间艺术工作室艺术总监，2012年西湖博览会现代实力派艺术家金奖， 2011年民族艺术博览会金奖，2006年广交会代表景德镇陶瓷企业参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