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又一波行情启动,一拨又一拨人士介入,一把又一把资金投入……多少奇珍闪烁着异彩归隐而去?多少冲动归于平静又冲动起来?多少银两投进来、却不知多少银两完身而退,甚或凯歌高奏?当年那些被人小心翼翼捧回家、视为传家宝的物件怎么这么快就复出了?当年那些被人识破身份的赝品假货怎么还在预展、上拍,招摇过市?当年那些人士的高调言犹在耳、如今怎么身影依稀,甚至不见踪影了?当年那个竞得一对天安门退役灯笼、言说“让全国人民放心”的人士哪儿去了?当年那个出价举止夸张、人称“大一口”的人士哪儿去了?今天,那些高调出场的人士未来走向何方?那些高价成交的物件未来又如何安身?
因而,人们常常设问:有没有盛开不败的花朵?有没有永立潮头的弄潮儿?
自然界里没有不谢的鲜花,收藏界却有着千古奇葩,那就是历朝历代人类祖先智慧、想象力、大投入三者相融相激而造就的文物精品与艺术精品。问题是花开何处?
大海里有乘风击水的冲浪高手,战场上有审时度势的常胜将军,收藏界也有“手把红旗旗不湿”的弄潮儿。问题是何以弄潮?
中外收藏史上的大量事实表明:除却客观因素,如战争、火灾、瘟疫等祸从天降,又如打捞沉船、发现宝藏、种地刨出个青铜器、摔跤磕出个大元宝等有如神助,收藏家的成败大多在于其是否立足于学识基础之上。
立足于学识,可以得到开阔之视野,因此,你可以在中外历史,包括文化史、艺术史、收藏史、科学技术史、自然史的大背景下来确定自己的坐标,来选择自己的路径,来认识对象的价值,来预测未来的行情,甚至预定规避风险的退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一带热捧三吴一冯,北京热捧齐白石等,如今,除了吴湖帆时现精彩,吴待秋、吴子深、冯超然已然归入二三流了,而市场定位的巨大差别就在于齐白石之气象可以在数千年艺术史中端详,而他人只是凡人中之翘楚,呈一时之鲜而已。当年徐悲鸿推崇张大千为“五百年来一大千”,并非顺口溜,而是环顾数千年中外艺术史而由衷感慨。
立足于学识,可以得到深邃之境界。人与人交往可以判定彼此境界之高低,人与物打交道却没有他人插嘴的份儿,因此,在收藏界,就品位而言,人物一致与人物相反的现象比比皆是。品位高下与赢利大小虽然不能说存在反比现象,但不能说成正比,但是,这是在眼前这不到二十年的区间里得出的结论,从历史与外国收藏大家的成败得失观察,眼界的高低、品位的高低不仅影响社会评价与历史评估,也影响到收藏品的评说与市场行情。这些年,一些收藏家的藏品不及学问家的藏品市场号召力高,就可以援引为此方实证。如北京华辰2009年秋拍中王伯祥父子两代递藏之文人墨迹所以火爆异常,就在于人们从中发现了文化人之间的风雅,这风雅的隽永与辽阔。
立足于学识,可以得到绵久之后力。在收藏史上,传为佳话的物件所以常常惊人出彩、最终为人们所重视的正是其中的人性之崇高与文脉之纯正。人性之崇高与文脉之纯正既得于传承家教,更需要后天的学习与修养。因此,一个收藏者要成为收藏家,要在文物与艺术品市场如鱼得水,又要在自家藏室与书斋里如沐春风,同样是离不开学识二字。不仅入市要学,离市也得学;不仅在外要学,居家也得学。收藏之道,就学习而言,可以说是一条不归之路,除非因天灾人祸而夭折。近二十年里,中国文物与艺术品市场中,那些轰然而起、戛然而止的人物所以居多数,就在于他们多是凭一时之利、借一己之力,没有坚持把学习放在首位,因此而忘乎所以,因此而市道中落,无力风雨兼程。
立足于学识,可以减少失误、规避风险。中国收藏界所以要风雨兼程,就在于起步时间不长、制度条规不严、人员素质不佳以及金钱诱惑太大、发财心切,所以,赝品与假拍比翼齐飞,神器与次品同台亮相,风起四方,水生八面,鱼目混珠,泥沙俱下,而且,作伪者在暗处,大家在明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是也。所以,收藏者应当明白,以不变应万变的法宝,就是学识二字。学识可以让你沙里淘金,即使失误了也能够明白因何跌倒,知道从哪儿爬起来。学识也可以让你不冲动、不盲从,不被人操纵。这些年,清初四王被人为抬到天上,学术上的翻案虽然没有完全实现,市场上的反应却是有些矫枉过正,价格紧逼四僧,岂非咄咄怪事?!扬州八怪的作品不见多少动静,宫廷画师的作品却是纷纷上涨,与美术史论满拧。这些,不是学术界人士没有提醒,而是由境外机构与人士领路与扶持的中国文物与艺术品市场过多地依从了前者的惯性,皇权神圣的影响起着决定性作用。但是,这一定会在未来受到学术的清算,当事者应当有清醒的认识与提前的安排。
当然,学识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当事者,无论何时起步,无论如何起步,也无论身处象牙塔上第几层,此生当以读书为要务。
收藏,当始于学识,归于学识。(邵建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