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商务背景下的景德镇

一件小事触动了我。
我到萍乡采访，顺带着与那里的一些老同学见面，都是奔5的老男人，聚在一起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老成什么样了。同学中的一位，现在是萍乡高专的一位系主任，我到他办公室时，他正在收包裹，是网购的一件衣服，拆开一看，是件带棉胆的“Jeep”夹克，和我去年买的那件一模一样。
“多少钱？”
“200元。”
这是一个让人抓狂的价格，去年我可为这件该死的夹克花了700多———当你周边不断有人加入网购的队伍时，当中国内陆三线城市一位近50岁的居民也在夸耀网购的实惠时，你得承认，几年前我们还在热望与憧憬的电子商务时代，已经完成了它所谓的“鼠标＋水泥”程序，莅临我们当下的生活。
电子商务背景下的景德镇，该如何应对？

（一）

不久前，英国《金融时报》的一位撰稿人用一种得意洋洋的口吻，向我们描绘他的一次购物过程：
我正在订购一件量身定做的衬衫。
布料已经选好了，是白色的棉质斜纹布；领子也挑好了，是八字领；现在我正在确认，袖子是否贴合我大猩猩尺码的手臂———但我不在商店里，甚至也不在办公室里，也没有亲自上门的衬衫裁缝为我服务。时间已过半夜12点。我抱着笔记本电脑躺在沙发上，正在浏览马莎百货的定做衬衫网站———点击了许多选项后，我输入了自己的手臂长度。
想象一下吧，奢侈的定做服务与轻松的网上购物相结合。
天堂，是吧？
是的。
如果你是个患有购物恐惧症的男性，则更是如此。
2000年10月，席殊筹备办他的“旌旗网上书店”时，我曾经被他拉过去一起谋划，他当时扔给我一本关于亚马逊电子商务的书，后来我才知道，这本书实际上是中国第一波电子商务潮中的《圣经》，当时开办的所有网站———包括现在很著名的“当当网”、“卓越网”和“淘宝网”———都从中汲取灵感。
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对新生事物很敏感的人。
我读完那本书，依然是一点兴奋没有，在我看来，亚马逊神话不过就是一种新的销售方式，所有传统意义上的“订单”、“生产”、“仓储”、“配送”（这个环节被时髦地命名为“物流”）与“结算”环节，一个都不能少，唯一革命性的改变，就是在销售终端上，由“人→货→人”变“人→机→人”，传统意义上的卖场被电子商务网站取代，售货员摇身一变为网管和快件公司的投递员……
某种意义上说，电子商务还不如街头“自动售货机”更具便利与革命性。
我们注意到，那位英国人炫耀的似乎是这样几点：一、他在自己的家里购物；二、时间是半夜12点；三、实施的是奢侈的定做服务，几乎等同于“亲自上门的裁缝”———这应该是电子商务最具革命性的地方，那就是空间上和时间上的极大释放与延伸。
可如果电子商务仅此而已，那就价值索然。
就目前我们对网购的了解而言，电子商务最具吸引力的，不是它的便利，而是它的便宜。“人→机→人”模式较“人→货→人”模式，似乎对后者中间的销售环节有一巨大的瘦身效应，一件商品从生产车间到商店再到消费者手上，似乎万水千山；而它从生产车间到网站再到消费者手上，却是天涯咫尺。营销成本的大幅锐减，让我们很惊讶电子商务公司的赢利能力，他们的利润从哪里出来？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诡异的秘密。
本世纪最初几年的中国新经济泡沫得厉害，那些个商务网站比着赛地烧钱。刚刚开张的“旌旗网上书店”每卖出一本书都能让公司的近百位员工欢呼一阵，大家忘了，各位支取的薪金和所在办公室的租金其实都是巨大的成本支付，而心知肚明的CEO们扮起了孤注一掷的偏执狂角色，在烧钱的同时热切地等待着新的风投的进来，或者纳斯达克上市……
播下龙种，收获跳蚤。
中国最早的那批电子商务网站，绝大多数没能熬过随之而来的网络经济寒冬。

（二）
究竟有多少景德镇人在“淘宝”上兜售景德镇瓷器？
这个销售规模究竟有多大？
他们发展的瓶颈是什么？
类似的问题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在了解与统计？我只知道我的一位朋友，曾经有心为一家茶具生产商做网购代理，但由于厂商给出的折扣太小而不得不放弃。这位朋友本身就是一个坚定的网购者，他身上的服饰几乎都是网购来的，他用他的切身体会告诉那位茶具制造商，便宜是电子商务的不二法门。
那位老板看上去很矛盾。
一方面他也知道电子商务是未来趋势，但就目前而言，他最操心的还是不能用比出厂价更低的价格来冲击自己的销售体系，“如果有人从网上购买到比我的出厂价更低的商品，我的那些经销商就会造我的反。”类似的左右为难你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问题，那些有心顺应时代潮流的景德镇人，应该对类似的问题做出考量。
需要考虑周全的还有很多。
比如，从网上购物的人群以年轻人居多，这些年轻人是不是景德镇产品的拥趸？
景德镇的陶瓷产品因为多为手工制造的原因，价格普遍偏高，我在重庆的一些大卖场看到，瓷器专柜中，一些非景德镇生产的产品价格是我们的几分之一、甚至十几分之一，从某种意义上说，某些景德镇制造的瓷器应该属奢侈品。《华尔街日报》最近透露说，一份调查显示，作为世界奢侈品的主要消费国，中国奢侈品消费者中的平均年龄较欧洲的这一统计要小整整10岁，中国奢侈品市场中，所谓“80后”、“90后”的消费者是主力。
景德镇制造对于这一趋势有清晰的认识吗？
2001年年底，我曾经在北京中关村采访过一家网上书店，它和“当当”、“旌旗”不同的是，没有零售，只做中盘，说白了就是专从出版社的仓库里找那些积压货，然后用非常低廉的价格打包盘下，再用三折、两折甚至一折的价格批发给下家，我问为什么专做这样的图书呢？对方的回答非常坦然：因为便宜。
说实话，我由此对网购印象不佳，总觉得它买的是积压货。
据我了解，在网上兜售景德镇产品的，也多为地摊货，所以价格非常平民，这对景德镇很多一心要走高端路线的厂家来说，不是个好消息，他们认为网购有贱卖和糟蹋之嫌，所以多有排斥———如果有有识之士要力推电子商务在景德镇陶瓷业的发展，一定要考虑先破这一陈见，不然，一定会关山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