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起,除原来的专业人士和职业队伍以外,上自高层,中有机关团体单位人士,下至引车卖浆者流和外来乡下小学徒,在景德镇画瓷器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有全城皆画瓷之趋势了。景德镇工艺美术人员从绝对总量【有几万能画几笔的业瓷大军,绝对创了这个小城市的历史新记录】和占人口比例之高来看,荣赝世界之最,应该不会有什么争议。这或许也是能在瓷国称都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从业人员一多,工艺美术瓷想不空前繁荣都不行。相比较衰落的日用瓷、重新崛起的建筑瓷,它在景德镇确实形成了一枝独秀的格局,它也成了瓷都当前唯一可以笑傲世人的金字招牌。但遗憾得很,上述仅是一般市场营销情况,而非现代艺术陶瓷高水平繁荣发展的情景。陶瓷从业人员空前多,未必就意味创作水平高得超越了历史。 据中国文化报前些时报道,官方组织的京派艺术家评论家与景德镇陶瓷艺术家的对话交流会上,京派艺术家评论家就很不客气指称院景德镇目前审美陈旧,创新活力不足.....说白了,就是讲景德镇现代陶瓷艺术没有创新意识,总体落后了.扪心自问,确实如此,景德镇现代陶瓷艺术创作停滞不前有年头了。 看看工艺美术瓷市场情况就知道,占领市场几十年的山水花鸟菩萨仕女瓷器仍是铺天盖地,罕见新面目的工艺瓷。与祖传的同类瓷器比较一下,画面题材造型器形色彩有多大变化进步,据悉,绝大部分是业者或照古今画谱"拍印子"、或抄袭、或临摩上去的。如果说,这些低端市场业者水平差,没有或创作能力低下,为养家糊口,不得已粗制滥造,尚不足为凭。那么,不说居有洋楼出有车,起码衣食无忧的高素质名家,有多少不是只会【或只愿】自我复制止步不前,又有多少在努力不断创新,孜孜以求超越自我超越历史, 承认这点很难堪,但必须承受这种自省的尴尬,方能知耻后勇奋起直追。景瓷艺术创作为什么没有超越历史,这与体制变化与政策导向似有关联要要从业者现在基本没有皇粮吃,也没有国家无偿提供资金设施场所进行创新研究,他们首先要迎合市场,以解决生存问题,再考量发展提高。久而久之,业者从市场尝到了甜头,穷怕了的人们有了命运自主选择权,岂肯再甘守清苦寂寞,在这个以物质财富拥有量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商业竞争时代,谁还会"板凳坐得十年冷",不受滚滚红尘诱惑,傻傻地死守缪斯女神,与其费心费力费时费钱去追求希望并不确切的艺术创新和超越,远不如轻车熟路自我复制发家致富快。业者如此急功近利价值选择,又遑论以创新作品培养新的审美情趣,引导工艺美术瓷市场新发展。 本地评奖的导向也有问题【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市有作品参加入选世界三大著名陶艺展之一的日本美浓展并获奖之后,似乎再未听说过在国际陶艺展入选获奖的信息,甚至不知道有无作品参加过国际展】,对于坊间对某些获奖作品乏善可陈的非议,某大师竟声称,工艺美术瓷就是难免复制模仿。此言大谬。如是平常市场工艺商品,又不侵犯知识产权,勉强可说得过去。但大赛那样评奖,怎能够鼓励探索创新,岂非将艺术陶瓷创作引入歧途死路,虽然,市场大路货大都难脱复制模仿窠臼,低端产品不必苛求。但获奖的作品,是高端的工艺美术瓷,是景德镇的陶瓷艺术水平标志,还要引导陶瓷艺术创作发展方向,就必须要创新。而且,要从创作理念、内涵、题材、造型、表现手段、装饰材质等各方面创新,否则,宁缺毋滥。或者,专门为创新作品设奖项系列,还要高于纯工艺性的奖项【可能的话,政府应另外设笔专项基金,以鼓励艺术瓷作品创新和支持作者去国际交流参展】。来本地参展的国际名家陶艺作品不多,原因或许就是我们的现代陶艺水准尚未得到外人普遍认可,人家不肯降尊纾贵和你玩。我们的现代陶艺水准低,究其底里,与我市陶瓷艺术创作多年停滞不前关系莫大。太迎合市场商业化了,太缺乏现代意识了,太缺乏创新精神了,太缺乏国际接轨眼光和胸襟了。长此以往,既有负瓷都盛名,在当代世界陶艺之林中,早晚也会失去景瓷的应有位置。 必须从政策导向、资金扶持、人才培养等诸方面采取有力有效措施,否则就难以促进景德镇艺术陶瓷的创新发展。景德镇现代陶瓷艺术要想在世界艺术殿堂有一席之地,就必须努力创新,有一批像北京画家张晓刚、刘小东、曾梵志、岳敏君等一样实力的当代陶瓷艺术家,创作出够国际水准的作品。不至于如往昔样,被植"财团类老板来颐指气使,三文不值两文地"恩赐"一下,将景德镇的高端工艺瓷"打估堆"般悉数扫走。也就能够像北京画家那样,单件作品就在著名拍卖会卖它几百万上千万,从容跻身当代世界艺术潮流之巅。因此,我们引导创作的评奖,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陶醉于自拉自唱自我娱乐的眼前虚假繁荣,该以全新机制姿态面向全国陶艺界,方可引领陶瓷艺术创作新潮流,才能超越历史,再现辉煌。 景德镇艺术陶瓷创新势在必行。但要自我超越,就必须正视自身的弱点要要多如星云的瓷都学院派民间派美术人才,按说应该具备历史情怀和人文精神。却没见人关注当代社会生活和景德镇瓷业发展历程,倾情在瓷器上记录瓷都令人感慨的沧桑巨变,只管机械地不断复制售卖祖传的山水花鸟菩萨仕女瓷器,倒让外来的北京宋庄艺术家王霁昕为景德镇瓷业变迁作了历史画像【这些真实又厚重的画作,是会进入有关景德镇瓷业史的】。且不论,后人会如何评价当时本土艺术家干什么去了,连我这业外人士听了,都觉得实在汗颜不止。 这又凸现了景德镇当代陶瓷艺术创作一个严重问题院缺乏时代感,缺乏现实感,缺乏历史使命感。石涛先生早就谆谆教诲过院"笔墨当随时代"浴意谓绘画从内容到形式都应与时俱进。美术圈里也知道,历史题材画是最高级的画种,其次是风俗画【如真实记录了某时代的生活风俗故事,日后也会转为历史画】、风景画、静物画。但景德镇当代艺术瓷上,净是祖传的山水花鸟菩萨仕女泛滥成灾,几乎见不到任何反映现实生活和时代风情的内容,更遑论历史题材了。从某种意义说,技艺相当的作品,题材的差异,就决定了作品的艺术价值大小,也能显示作者的水平境界高低。最搞笑的,是在各种极庄重的纪念日书画笔会上,献艺者仿佛"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中人,尽皆千遍一律涂抹没有半点社会色彩时空感的花鸟山水,与纪念内容风马牛毫不相干。相形之下,过去的文革题材画,因其从特殊角度记录了时代生活信息,在艺术制作上也很精美,倒很有可能进入陶瓷历史画卷。 艺术画作惟有进入历史,才能不朽浴就如达窑芬奇的西斯廷教堂壁画,刻划了宗教历史:罗丹的《思想者》雕塑,反映了法国大革命风云:毕加索的油画《格尔尼卡》,记录了二战前夕的西班牙内战,等等,这些作品都成了伟大不朽的历史画卷杰作。国际著名文博学者倪亦斌先生在《看图说瓷》这部重要学术著作中,介绍了众多景德镇元明清时的古瓷画,如《三酸图》《折梅逢驿使》《陈平分肉图》《西厢记》等。这些由景德镇有名氏或无名氏先贤绘制的瓶、罐、盘、碟等古瓷器,正置身于世界各大博物馆中,以其精美造型和内涵丰富的历史画面,默默地面向一代代的各国观众,述说着伟大的中华文明历史变迁。这,或许是一心向钱看的业瓷者想象不到的动人情景:这,也是有品位的陶瓷艺术家的终极价值体现和艺术生命永恒的最佳纪念:这,更是有抱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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