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店里面喝茶,有一位客人进来坐下来一起聊天,聊着,聊着才知道他是潘文复的亲戚。潘老先生去世已然多年,他是在景德镇第一批将高温颜色釉绘画引入陶瓷的领军人物,为行业的高温颜色釉绘画奠定了扎实的基础。可是任何事物都有一个萌芽,发展直至被认知的过程,潘老先生所处的时期恰恰是高温颜色釉绘画的萌芽期,加上那个时候,陶瓷收藏并未兴起,这样一批先行者只能如苦行僧般的进行创作,而难以快速得到市场的关注和热度。
这篇文章重点不是描述高温颜色釉的发展之路,而且要给大家介绍高温颜色釉陶瓷这绚烂的外表下,创作者的身体所要承受的痛苦与摧残。我也在搞高温颜色釉,潘老先生之死我自然是很感兴趣,毕竟这也许是我以后的归古。通过这位潘老先生的亲戚讲述,潘老好抽烟,在用高温颜色釉绘画后,手上均沾满了很多釉料,而这些釉料通过吸烟的动作与嘴唇发生了接触,使得这些釉料通过食道进入人体。按照我长期的实验数据看,正常情况下,普通的高温颜色釉的釉料如果通过食道进入体内,也就是说,我喝了一口釉料,就和在城市的水沟里游泳喝了一口脏水没有太大的区别,人体可以很快的排泄出去,对人体不容易造成伤害。但是,潘老先生所使用的釉料,可能为了表现某些特殊的色彩效果,听其亲戚讲述应该是一种特殊的绿色釉水,而使用了放射性物质,这种放射性物质沾在手上,通过吸烟姿势和嘴唇接触进入了身体,从而产生日积月累的严重伤害。陶瓷釉水为了产生特色的效果而使用各种非正常物质,在以前的生产制造环境中确实存在,但是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毕竟工业化学的进步,使得大家有了更多,更好,更丰富,更安全的合成物质,同样也促进了高温颜色釉的高速发展。
可高温颜色釉施釉过程中,釉水通过吹釉筒产生雾化喷射到器物上,从而自然产生的粉尘依然对肺等呼吸道有着极其严重的侵害,釉水喝下去可以排泄掉,而进入呼吸道是难以排泄的,普通用木耳,猪血等传统方法并不能够有太多的效用。这也是我一直从事这个行业的一个心病,虽然我也用了3M高级封闭防尘口罩,可是我也不知道工作了一天到底会漏掉多少粉尘进入体内,我也不知道身体是否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侵害。至少我现在做一天的陶瓷,颈椎和腰椎很酸软已经是很明显的感觉了,以前这种感觉来的慢,现在只要一到下午就很难受。值得吗?我一直在问我自己这个问题,为钱,也是,为名可能是根本。
走都走进来了,不扳出点名堂,似乎总不甘心,我和所有艺术家的心态都一样,凭什么别人的东西就能值大钱,就能被大家所赞叹,我们做的东西那点比他们差了,大家也就这样,等着,守着,熬着,盼着拨开云雾见月明的那天。
以前谁买我做的瓷器我都开心,卖多少钱也开心,现在变了,如果碰到懂行的,碰到真喜欢,我才开心,也愿意去接订单。记得有一次,结识了一个北方的人士,对方的这位老总挺好,一直很关心也很赞赏我的作品,前后拿走了不少。后来就安排一个马仔和我对接,马仔呢,直接给我送过来几个批次他们自己的坯,让我实验了很多不同类型的釉体搭配,前后两个多月的时间,一直到年底,一起来结这些批次的账,马仔倒也简单,一抬手,塞给了我300块钱,说因为是自己的坯,那些有毛病的,有问题的就不算了,做了这么多,算每个十块钱的成本费,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我拿着钱,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我不知道怎么去争辩,马仔那气势,那态度,让我感觉我和一个讨饭的差不多,喉咙里面像塞了个骨头一样的,说不出话来,烧窑加釉水也不值这钱啊,更何况我还设计了很多不同形式的搭配的心力与时间投入,300真的不算什么,家里面那根瓷器随便算算都是几万几十万的,我真不缺钱,卖掉哪一根也够我活N年的了,且不谈我自己这个颜色釉小产业运营的也是相当不错,这钱即使不给,我也认,为的只是他老板那份欣赏和认同。当时母亲也在旁边,见我不说话,她也什么都不说了,大过年的,笑脸送走了他们,我回头坐在桌子上愣了半天,叹了口气,母亲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走,回家吃饭”,这不快的情绪在新年的热闹中悄悄散去。过完年,连续接到了这位马仔的电话,要我再去拿一些坯,继续做,说以后会有更多的订单,我电话中,说好,感谢,感谢,撂下电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让它随风散去,你现在给多少钱一个,我都不做,咱不是腕,也不是耍大牌,有钱是吧,有单子是吧,咱不伺候总可以吧,咱又胖,又高,咱骨容量大呗,不行吗!了了亭 李申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