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发于这一次《中国陶瓷》艺术版 是栏目的头条,一共六则故事,诙谐与幽默之中,体味别样的瓷业人生。
策划人语:
近年我国文化产业的崛起,促进了陶瓷艺术事业的高速发展,也如丽日春风般催化了陶瓷艺术界名家大师的辈出。据统计,仅2010年1 1月第二届“中国陶瓷艺术大师”评选,全国就有93位陶艺家获得“中国陶瓷艺术大师”的称号,加上此前历年评选出的国家级、省级以及各陶瓷产区自行授予的“大师”称号,以及各类机构和团体自行“册封”的诸如“世界级”、“亚太级”、、收藏者喜爱的“民间级”等等,现在全国拥有各种名谓的“大师”总数恐以千计,;好一似“雄‘师’雾列,俊采星驰”!而在这些门槛之外,更有数以万计的从业者都在明里暗里使劲,伸长脖子期盼着一顶“大师”的桂冠降临到自己头上……
然而,如同原本极其名贵的皇家御瓷越来越多地被“新鲜出炉”一样,当大师渐渐也变得“琳琅满目”起来之时,人们是否也该冷静地反思:所谓大师究竟是什么?大师该做些什么?大师是怎样炼成的?大师的帽子又是怎样得来的?为什么大师的头衔涌现得如此之多之快,而由大师创作的真正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当代中国陶瓷精品乃至世界品牌为什么如同凤毛麟角......本期话题,让我们共同关注。
“大师渐欲迷人眼”
了了亭。李申盛/文
近年来举目四望,随着各地瓷区一顶顶“大师”的桂冠新鲜出炉,一个个大师的身段闪亮登场,而一件件所谓大师的作品却似乎成色不再,改用一下当年“九江大专员”自居易先生的名句: “大师渐欲迷人眼,浅深真伪没人提。”不知当否?值此业界有识之士都在冷静地思考大师问题之际,鄙人聊备几则有关大师台前幕后的小故事,权当开宴之前的几碟小菜,以博列位看官一笑。
故事一
一位东南亚的陶瓷客商来到景德镇,面容焦急,说想和我聊点烦心事。这位客商在东南亚某国有一大场所,近一两年提供给景德镇艺术家包括大师级名人来办展销之用,一次展销交易完成后,为了提升“大师名作”之效应,当地收藏者纷纷请艺术家们一一抱住作品留影,以显示作品系本人亲绘,货真价实。可不到一年,便有迹象证明某些艺术家或大师所出售、所抱住合影的作品中,竞有不少是其学生或他人代作。不但价格依照本人行情之不菲数目,而且产量惊人。之后该国的收藏群体派人到景德镇核实,证明确系伪作。这在该国收藏界引起震动。作为主办者的这位客商自然难辞其咎,遂亲自来景德镇查实。当他自己也不得不相信这一确凿事实后,第一反应是愤怒。他对我说,按照国外艺术市场惯例,无论是谁,一旦造假,就应该被逐出这个行业,甚至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我在表示同情之余,也为这位外商不弄清当今中国陶艺品市场“潜规则”就贸然下水而痛惜。当今,艺术陶瓷行业这类龌龊事情,实在多得令人麻木,若非久经沙场,你想要分清作品何为原作何为枪手代庖,实在不易。
故事二
这年头报评大师不仅要考你的艺术水平,更要考大师的心理素质、文秘写作、社交能力、经济基础、智商情商,一个都不能少,整个一德智体美劳全面考评。一旦金榜题名,当然身价百倍。一位参评某省工艺美术大师的陶艺家,经过了一轮筛选二轮笔试,又接到了省里电话,说您已经被某领导点名通过了!于是大喜过望,并急忙将原放在经销商处的作品悉数收回,单等那一纸证书下来,再将作品出手,以获取更高甚至翻倍的利润。这期间,每天都有各地经销商打爆电话,多是询问最近是否有作品出炉愿否出手等等。一番客套后,该陶艺家自然一脸难色,诸如最近疲于应付各级领导看望多路记者采访还要参加国际大赛多国展览云云,反正这忙那忙,不好意思作品早被抢之一空!拍下电话心里却怨道:“切,两个月前你还在拼命咬我作品的价格,现在明摆着要升值了,就你那价格,翻个倍哪里不好销啊?”
看看,这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作品还是那些作品,但是人却一夜之间不是那个人了!莫非眼睛一眨,那些老作品一夜之间就汲取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且同时获得了美学的、艺术的、经济的价值蜕变?
故事三
某国家级大师讲过一则诙谐风趣而又不无警喻的故事:一日,八仙之中吕洞宾传授曹国舅点石成金之术。曹国舅学成之余,满心欢喜但也不无顾忌地问道: “用石头点化的黄金,日后会否有变异?” 吕洞宾答: “50年后依然变回石头。” 曹国舅道: “如此说来,此物定会贻误世间众生若许年,以至有人因此而家产殆尽,我若学此法蒙人,日后必遭报应,还是不用为好。”
他接着说,如今“大师”这个招牌,有点像点金之术,点泥成金。只是一些人,很多作品,50年后,未必还留得住熠熠金辉,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含金量”。恐怕只能是尘归了尘,土归了土,什么样子来的,50年后还会打回什么样的原型去。
故事四
某日在景德镇沃尔玛超市,但见一只五花大绑的螃蟹从18.9元的水箱里可着劲儿往28.9元的水箱里爬,我不禁泪流满面……莫非28.9元的待烹螃蟹就比18.9元的更有生命价值么?呜呼,连螃蟹都这么有上进心,何况人乎?想这大干世界,芸芸众生(好像也包括某些大师吧),哪个不跟这些螃蟹一样,一辈子被名缰利锁五花大绑着终难逃过一劫呢?试看今日之瓷都,一茬茬陶艺新人辈出,加上来自各地的画家和投资客如过江之鲫,每隔一两年,希望报评大师的人选成百上千,甚至连高等学府的教师也不甘落后,使得原本平静的古镇不再平静,原本淡泊的艺术不再淡泊。更有趣者,一些自命清高的人昨天还把“大师现象”批得体无完肤,还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为五斗米折腰,一转眼听说新的评大师机会来了,又忙不迭去准备厚厚的材料,忙不迭去托门子拉关系找路子,眼巴巴盼着能挤上这趟“车”……所为何来?有一句话让我似有感触:那就是景德镇市中心金鼎国际双子楼的售楼广告上赫然一句:
“100米,是一个阶层的高度”。
一个阶层的高度,当然包含着“一个阶层”和“高度”两个意思,我原以为把这两个意思说明白点似乎不难,可真要下笔却觉得并不容易。就像我有一次到某位大师家的府邸去寻访,原以为熟门熟路兼熟人的见见不难,但见那高墙灰瓦,深宅大院,铁门森森,獒犬怒目……等待良久,仿佛半天云里传来冷冷的声音:“你是谁?你找谁?”我顿感两股战战,怯生生地说, “我是李申盛,我想找……大师……”心里却恨不得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