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风花雪月

他们的风花雪月
《瓷器》记者 程丽芳
这是两个有点意思的韩国男人。
陶瓷的创作主题非常丰富，但他们两个大男人唯独钟情雪和花。
在韩国输出的电视和电影作品里，我们最常看到韩国男人一生气就喜欢挥舞起拳头，大吼大叫酷劲十足，打架也是家常便饭。而在这里，曹永学和申东勋表现得很温柔。
曹永学6月底的时候在景德镇雕塑瓷厂内的磁场画廊举办了一次作品展，作品无一例外都是表现雪花，展览的名字也因此叫“雪的传说”。
申东勋同样在6月份举办了一次个展，在上海文化院，展览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降花”，作品几乎都以花朵为表现主题。
他们同年，都是学院派的高材生，都不约而同选择来到景德镇，两人的作品都致力表现着同一个主题，“风花雪月”。
曹永学为了到景德镇求学，特别休学一年，现在景德镇陶瓷学院进修。而申东勋自从来到景德镇，就打算长期扎根下去，不仅自己一呆就是6年，还把妻子也带到了景德镇一起生活。
因为陶瓷，他们成了景德镇的客人。

曹永学：男，韩国光州人，1978年出生。韩国湖南大学校产业设计系毕业，后在韩国著名高等学府庆熙大学陶艺系深造。庆熙大学一般大学院陶艺系研究生，现休学一年，专赴中国景德镇陶瓷学院进修。

申东勋：男，韩国首尔人，1978年出生。韩国骊州大学毕业后，到景德镇陶瓷学院攻读陶瓷艺术类专业学士和硕士学位，师从导师黄焕义，研究生毕业。现居景德镇6年。

雪的传说

所谓风景不是平常存在的东西而是做出来的
根据我们观看角度的不同
世间的风景
可以变得美丽
或者不是这样
从这种意义出发
所谓美术？所谓艺术？
像风景一样
只是……我的感觉……或者是你的感觉
那种感觉……我或者是你寻找的是什么。
如果说每个看的人有不同的解释
那么它就是有意义的。

这是印在曹永学“雪的传说”个展宣传册上的一段笔记。从这段文字里我们不难看到，他还是个正宗的文艺青年。
个展陈列了曹永学50多件作品，全场洁白的雪花洋洋洒洒气势夺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刘远长出席了个展的开幕式，面对曹永学那些瓶瓶罐罐的陶瓷作品，他甚至有些好奇每件作品上的雪花效果是如何做出来的。
其实，“六月里的这场雪”源自曹永学童年的记忆。他努力将自己小时候印象最为深刻，感觉最为美好的景象融入了自己的创作，所以，这些雪花不寒冷，也不狂野，只是细腻温柔得一塌糊涂。
据了解，这些作品沿袭了韩国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风行一时的表现技法，即用工具把将干未干的胚胎表面刮出需要的点、线纹路，形成凹凸感，然后上釉烧制，这种工艺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雪花的灵动飞舞，洋洋洒洒。
曹永学在韩国就读的庆熙大学是韩国非常著名、优秀的高等学府之一，并且艺术研究方面一直位居韩国前列。作为一名正规科班出身，吸收了大量前沿创意理念的艺术高材生，曹永学为什么选中了20年前的艺术手法来表现自己的作品？或许，在这场向传统致敬的过程中，他体验到了时间对于艺术的考验。
在炎热的六月，曹永学的这个以雪命名的作品展，让人从视觉上最大限度地感受到了舒爽凉意。它有绝对的个性区别于现在满景德镇都能看到的陶艺作品，在这一组看似单一的主题和表现手法里，曹永学坚持自我，不讨好不趋附不逐利，遵从艺术，而非追逐市场的步伐，让别人来指挥自己的创作。
就好像一场沉浸在漫天雪花里玩闹的孩子，世俗的柴米油盐与他无关。

申东勋相对其他韩国人，基本可以算作“中国通”。他不仅在景德镇求学生活了6年，并且到过中国很多城市，包括北京、上海、天津、广州、杭州、青岛、沈阳、武汉、南昌等等，“去看油画展览，学习人家的陶艺。”
每到一处，申东勋都有个习惯，随时掏出相机拍摄下他看到的花朵。
因为喜欢。
到了申东勋的工作室就知道，一个男人，他对花朵的喜欢已经融入了血液。无论是瓷盘、瓷板还是小件茶杯，图案几乎都是花朵。荷花、菊花、梅花、向日葵、蒲公英和各种各样不知名的小花开满了他的工作室，花枝招展满园春色。
申东勋说：“我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东西。”
喜欢花朵的另外一个原因，申东勋说是“画花朵，容易表现出青花分水工艺的特点”———据了解，青花分水工艺是景德镇青花瓷制作的一项传统技法，始于明朝。难度较高不易掌握，想要熟练操作一般需要两三年时间。
申东勋说，当初他是因为喜欢青花才选择来景德镇学习，尤其是青花分水工艺。一开始，他也观摩了很多名人大师的作品，积极模仿景德镇一些传统青花的画法，但是最终还是找不到感觉。申东勋来景德镇的头两年，“几乎没有一件作品是成功的。”
直到他自己找到一种合适的色料。
放弃传统的青花釉料，申东勋终于用色料成功制作出了青花分水陶瓷作品。
同时，他也放弃了临摹景德镇传统青花图案。
所以，看申东勋的作品，你会觉得很新鲜，绝对不会似曾相识。他在吸纳景德镇陶瓷艺术养分的同时，做出了自己的思考和选择。
简洁干净，画面清雅，不事雕琢，小小的写意，甚至还有点孩子气在里面。
目前，申东勋已经举办过3次个人作品展。一次在韩国，两次在上海。
2008年，申东勋回韩国举办了第一次个人作品展，完全出乎他自己的预料，精心挑选出的40多件作品居然卖掉了将近一半。
申东勋说，在韩国和景德镇做陶瓷最大的不同在于，韩国陶瓷制作的每道工序，包括拉坯、修坯、施釉、彩绘、烧制等等都是你自己单独去完成，而在景德镇分工比较细，很多工序都有专人去做。“两种都有好有坏，当然，在这里有很多人可以交流，环境和氛围非常好。”
最近，申东勋刚在雕塑瓷厂乐天陶社租了一间小屋作为工作室，不到100平方米的位置每月租金540块，这几天正在刷地粉墙装电扇。
看来，申东勋打算在景德镇再呆上几年，“在这里我能很方便找到做陶瓷需要的东西。不过我现在正筹备在上海开一间陶吧，男人嘛，总要养家糊口。”

申东勋的
景德镇式生活

来景德镇6年的申东勋生活已经非常景德镇化。他每天骑着一辆掉了漆的自行车往来于住处和画室，喜欢吃景德镇冷粉，“我喜欢冷粉，街边卖一块五，可是毛仔那卖4块，好贵，还有碱水粑。我老婆喜欢吃水煮，麻辣烫。”聊起景德镇的生活，申东勋露出憨憨的笑容。
那个最初上课需要拿相机拍下老师板书内容然后靠查字典理解意思的留学生，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并且早两年考过了中文六级。
申东勋不仅走遍了景德镇周边地区，“乐平、浮梁县那个红塔、瑶里、婺源都去过，还有宏村。”他还喜欢没事逛逛景德镇的老里弄，以前最常去的是斗富弄，“可惜现在拆了。”现在，只要有空，申东勋还在每个星期一上午去国贸那赶集，“那有一个大的古玩市场。”
申东勋在景德镇的交往圈子以中国人居多，他觉得大家对他都还挺友善热情的，“有些是同学，有些是朋友的朋友介绍认识的。在景德镇的韩国人，陶院这边我估计就是十几个吧。”
在景德镇有几家以韩式美味为招牌的小店，但是申东勋说都不是很地道，唯有九九九厂大排档那边，有家卖烧烤的，有泡菜、面，味道不错，刚来景德镇的时候，每个星期都会去一次。现在，他和妻子每天都在家里自己烧饭，做韩国菜吃。

记者手记：

艺术的创作方向有两个，一个是市场，一个是自我。
当然也有讨巧的折中存在。
毫无疑问，曹永学和申东勋是两个乐此不疲建设自我精神家园的人。尽管他们也考虑到生存和生活，比如到上海开陶吧，但是他们不在艺术上向市场妥协。
也或者，他们还没有开始学会和习惯。
他们虽然置身景德镇这个殿堂级的陶瓷领地，却不盲目崇拜和临摹，拒绝市场诱惑，保持独立的创作思想。单纯地，只为艺术而投入。
我觉得这是他们最可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