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涵的收藏偏冷,他对古铜印尤为专注,不合当今时宜。在他眼中,那一颗颗铜印,其实是心中沉静的砝码,让他在纷杂的舞台中得以安宁。
了了亭 景德镇陶瓷艺术馆 资讯: 起伏后的长沙,闷热难耐,让人倦怠乏力。午后,我按照短信中的地址去寻找位于解放西路的培荣书屋。这是长沙最出名的酒吧一条街,每天入夜,各色人等穿梭于此间的各家酒吧,直至雄鸡叫响,华灯落下那刻,这里才能恢复片刻的宁静。书屋位于一座大厦的24层,不过大厦的大厅已被KTV和酒吧取代,只留下不起眼的侧门供大家上下,令人惊愕。能将书屋设于此地的人,倒像明代冯梦龙在《喻世明言》中所说:“人学得他,便是闹中取静,才算做真闲。”
入书屋,灰墙、木桌、书、蓝印花布的门帘,还有赤脚忙活的掌柜老刘,顿时让我长舒一口气,自在许多。主人未到,老刘引我入内厅,喝茶小憩。一杯茶工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了。书屋主人汪涵一手持扇,一手拿着两只锦盒出现在眼前。扇柄为象牙作,牙质细腻白润,着实可爱。锦盒一尺见方,让我充满好奇,里面究竟会是什么呢?
绿光小碗
“我喜欢的东西在湖南的确不多,所以只能自己去制造一个难得的环境,或者期待一个难得的物件。”汪涵打开话匣子,“比如这把扇子,我找了很久。苏州现在手工做扇子最好的两位先生是徐义林和曹小弟。曹先生的扇子几个月才可能等到1把,更何况是象牙骨扇。但在苏州,可能就比较容易了,像你在北京,也不会太难。可我在长沙却真是不易。因此一旦得到,就是挚爱的宝贝,带来的喜悦也更绵长。”为了保护这把扇子,汪涵说他费了不少精力寻得老织锦扇套,古朴雅致。
桌上的两只锦盒,打开一看,很有意思,一盒是汪涵的好友、画家李凤龙新篆刻的数枚印章,刚从北京寄来,另一盒是古董商最近搜罗到的26方古铜印。“你看这个多好玩,是套印。”汪涵从锦盒中拿出一方印,里面还套着两方小印。“你再看这个,上面印文是‘日敬物至’,说的是每天都要有很恭敬的心,不要随随便便。这个是‘正行治士’,你要用正确的行为,来梳理君子士族。多有意思。”
汪涵说自己爱好收藏,应该和小时候的生长环境有关。他父亲是苏州人,母亲是湖南常德人,汪涵70年代初生于苏州。他说:“小时候我是在苏州园林里长大的。你想当时多可爱啊,我每天跟着祖父逛公园,他拎着个鸟笼,我一个小屁孩儿就跟在旁边看碑林、看花草、看园林、看太湖石,我对这些东西格外有兴趣。收藏的爱好很可能就是那时候一不小心埋下的种子。”
汪涵说他是个恋旧的人,30年前的小学生手册、作业本都还留着。50年前,汪爸汪妈结婚的时候在杭州旅游,当天买了一张杭州市地图,至今汪涵还保存着,不久前特意回湘潭请父母在上面签名,连同他们的结婚照。“家族文物嘛,我喜欢做这些事。老的纸片我也舍不得丢,把它们弄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的,再裁成一块一块,还可以写字嘛。”
汪涵说他与“古董”打交道,是24岁的生日。那天,有一个现在都联系不上的朋友,喜欢玩玉,从广东那边收罗了一堆玉器拿到生日会上说,今天你生日,随便挑一样吧!“我当然找最大的拿,挑了里面一块玉圭。”然后大家又请来地质研究所一位眼力很好的老教授给看看,这一看,笑话来了,老教授说:“东西都不靠谱,就这块玉圭年份不错。”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能看到汪涵天天戴着它上下班,据说玉圭有点沉,常磕得胸前青一块紫一块。
或许生日挑玉的事情是一味诱导剂,让汪涵内心的那颗种子苏醒过来,他开始游走于古玩市场。于是被他称之为最牛的故事上演了。清水塘这条街是长沙的“鬼市”,每到周末,清晨四五点时候,就聚满了从各地来卖古玩字画、旧书杂货的小商贩,特别热闹。一次,汪涵来到市场,在一个小摊位上看到一只绿色小瓷碗,颜色特别漂亮,暗刻花纹。商贩口若悬河了一番,汪涵越看越喜欢,价钱也合适,200块钱买下了。隔了一周,来到市场,咦?又一个。商贩说,您运气太好了,这碗原是一对,老太太精明,上次我去收货只拿出一只,这次去才把另一只拿出来。汪涵心里美滋滋的,配上对了!特高兴地买下了。
隔了一周,“啊,又出现了两只小绿碗!”汪涵说,“这是怎么回事?”对方回答得在理:“涵哥,对不住您,这老太太太精了,是4个一套。”汪涵一想,每次都能看到,也是缘分,那买了吧,别下次再出现绿色小盘子就行。接下来再去清水塘,汪涵说他心里有点紧张了,他特怕在茫茫晨色中看到闪着两道小绿光的碗。“不是狼,但是比狼眼睛还让我觉得寒战。”果然,再去,嗖嗖,两道小绿光又出现了。汪涵纳闷地问人家:“哎呀,你这是什么状况?”对方特别诚恳地说:“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4个怎么能是一套呢,是6个,六六大顺,这才是一套,不可能再有了。”善良的汪涵又把这两只小绿碗买下了。他说:“那次之后,我再也不敢逛了。我们家现在还摆着这6只小绿碗,齐刷刷的一排,没舍得扔。”
那时候,汪涵已经在主持“幸运3721”,走哪儿都能被认出来,买东西自然很麻烦。他做了一个生动的比喻:“感觉我只要一出现在清水塘的街口,消息树就被放倒,狼烟也升起来了,大家相互之间手机短信传起来:‘快点快点,汪涵来了,要杀猪的快磨刀呀,真东西快收起来,假的都拿上来,价格赶紧换。’”
当时清水塘的“鬼市”在一个小公园里,对面有一家小旅馆,大量的商贩会把大件的东西放在小旅馆里。汪涵形容:“那里面就属于屠宰场了,我被拽进去过,里面套路十足。你看东西的时候,好多人围在你旁边,佯装是路人甲乙丙丁,然后在那里说,这个好,这个我上次在哪儿看见过,其实都是‘托’。现在会觉得他们演得很拙劣,可那时完全看不出来。”就这样,瓷板、花瓶,还有那时候特别流行的雕花木片、窗棂、大门板,汪涵没少买。他笑着说:“我在‘鬼市’里买的东西都见鬼了,一样都没买对过。特别是瓷器,买的时候人家还告诉我,几百年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完整的呀,没烂的全部进了故宫。那时买的民国坛子、罐子,现在全放家里做小垃圾桶了。”
汪涵“厮杀”于清水塘的这段历史不是很长,他并不因为当时买错东西而难受,也从不避讳谈起,反而常常拿出来说与朋友们听,博得大家一乐。他说,钱只有两种功能,一种是制造快乐,一种是解决问题。在那时,买这些东西也都不贵,百八十块钱,但带给我的乐趣是无穷的,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