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与景德镇（三）（王锡良口述王燕、陈瑶整理）

    对于陶瓷，田汉先生也是极欣赏的。

    有一次，他与夫人安娥女士同来景德镇，一路参观，也到了陶研所，那时陶研所只有部所一家，是景德镇窗口单位。我见到的田汉先生，已经上了年纪，垂垂老矣，安娥女士是位诗人，名字好听，文学修养也深，穿着却很艳丽。

    夫妇二人在看过景德镇的瓷器以后，很有感触，尤其田汉先生，诗兴大发，写了许多诗，其中就有一首是专门写我和张松茂画的四条屏。那是一套粉彩四条屏，我与张松茂各画了两块。那时提倡艺术为人民服务，我俩去了鄱阳三庙前公社体验，与那里的社员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画了许多速写，回来以后创作了不少作品，这四条屏就是这次体验生活的产物。田汉先生在陶研所看到了这件刚刚创作出来的作品摆在那里，左看右看，很是高兴，赋诗一首：“春播归来夕照斜，坡头着意种桑麻。艺人珍重生花笔，先为农业后及他。”短短几句就把这四条屏的画面、立意勾勒出来了，如今这四条屏还藏在景德镇陶瓷馆。

    不是每个来景德镇的人都像沈从文、     田汉一样，与我们交谈话语甚多，甚至有时间四处游玩，有些人是带着任务来的，话也较少，比如林风眠先生。

    1959年，林风眠和朱屺瞻、王个簃、唐云四人，接受上海市政府委托，到景德镇画一批瓷器送给外宾。他们一行人来到陶研所，我们立刻让起身来，林风眠来了兴致，现场就坐在我的位置，拿起我的笔来画东西，兴致很高.

    之后，他们在陶瓷局安排下，在景德镇饭店潜心创作一个月，我心里喜欢林风眠的画，怎么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呢？于是我主动去那里看他画。林风眠先生其貌不扬，不知道底细的人看见，不会觉得他是文化人，倒会以为他是个小老板，但他的画就是那么与众不同，朱、王、唐三人画得也很好，但总归跳不出传统国画的那几笔。

    有一天，我见林风眠正画两块新彩瓷板。画的是武松杀嫂，一会儿工夫，就看见他在一块瓷板上，将一个杀气腾腾，满目凶光，举着一柄尖刀的武松画出来了，另一块瓷板上，潘金莲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可他想了想，觉得潘金莲的衣服处理     得不满意，就把她的裤子抹去重画，虽然是看起来很简单的两笔，他却反反复复地修改，最后竟然画了十几次才算定下。

    林风眠这次在景德镇，创作了许多作品，有瓷器，有瓷板画，甚至还有小雕塑，你看这就是林风眠，艺高人胆大，他以前没创作过瓷器，创作起来同样得心应手，而且他的作品总是有特别的装饰意味，在适当的夸张中，将一种像西洋画而非西洋画，像国画而非国画的东西表现出来了，那时候我已经能看懂林风眠的东西了，觉得这几人当中，他的东西最特别，直到今天，我还是最欣赏他与吴冠中二人的作品，他们身上的这种独创性，是极少有画家能做到的。

    那一次，林风眠在景德镇创作了一批东西，有一部分原本留在了景德镇，可惜的是，其中大部分现在的人已经无缘看见了，十年浩劫，他的作品被人拿到路边摊位上贱卖，那时，陶研所里王大凡等人的瓷器也是相同的命运，一堆瓷器作价一块钱，随便堆在路边，我实在不忍心去看，因此一块也没有买，实在是可惜、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