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随着景德镇经济建设的成果凸显,以及瓷器产业链的不断完善,就业的机会越来越多,许多人将在家乡工作作为第一选择,这其中自然有不少陶瓷行业的从业人员。出去闯闯之后的回来;又或是早已厌烦外出务工的漂泊,虽然他们的经历不同,但工作的轨迹都最终指向了家乡。
廖彬飞:闯了几年,该回来了!
临近毕业,同学们讨论的话题也多与前途有关。廖彬飞每天回到宿舍,听到的也多是一些和工作相关的事。谁又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月薪多少;谁的工作比较有发展空间等等,同学们在说到这些的时候,表情中带有羡慕,而廖彬飞听着的时候,心中总是会涌现出一丝紧迫感。
这是2005年,这一年廖彬飞毕业,他就读的是陶瓷学院陶瓷设计方面的专业。四月份的时候,他的工作还没有着落。此时学校中各式各样的招聘会多了起来,廖彬飞打印了许多份简历,遇到合适的工作岗位,他便留下简历,期待着面试的机会。
对于未来的工作,除了与专业相关,廖彬飞并没有太多的要求,不过他心里时常会有个期许,那就是去外地工作,一来趁着年轻出去闯闯。另外,这也和廖彬飞实习的经历有关,几个月前,他在景德镇的一家陶瓷公司实习,做的是设计工作。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是廖彬飞隐隐感觉这里的氛围似乎出现了些问题。也许是年轻的他有些自大和张扬,他总感觉自己的才华得不到展示,怕这对自己今后的发展很不利。此后,在和已经工作了的学长们交流的时候,廖彬飞也得到了不少的建议,尽管他们对廖彬飞的忠告不一,但是廖彬飞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感觉,他决定要出去闯闯。
在面试了几家公司以后,廖彬飞选择一家北京的公司。其实对方开出的待遇并不算高。做出这个决定,说到底,廖彬飞还是觉得“出去闯闯”的心态在作祟。在告诉家人这个决定后,父亲没有太多的言语,倒是母亲,自然放心不下他一人在外,刚担心完他在那边是否吃得习惯,又开始唠叨那边冬天很冷,别冻着。
此时廖彬飞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将要开始的工作,对于北京,他并不陌生,但是对于北京的陶瓷行业,他的了解并不多。带着这些困惑,几天之后的他,出现在了北京西站。下车之后,他先去公司报道。然后就近来到十里河,在这里租了一间次卧,大约10平米,每月1200元。
之后的工作,其实并没有出乎廖彬飞的预料。每天的工作多是面对着电脑,以及参考、学习不同的陶瓷器型。有时候廖彬飞转念一想,这似乎和他实习时的感觉差不多。
十里河在北京的三环,这里有着不少的陶瓷公司,刚来的时候,看着这些陶瓷,廖彬飞心中有股说不出的亲切感,让他感到亲切的,还有离着不远的潘家园古玩市场,没事的时候,廖彬飞最爱去的地方便是这里,在这里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古玩瓷器,这总会让他想起在景德镇逛古玩市场时的场景。
2008年,廖彬飞已是公司设计部的主力人员了,这年元旦,他加班完回到自己的住处,楼下新开了间小卖部,廖彬飞买了些东西,结账的时候,老板问他在北京做什么,他答陶瓷设计,对方接着问廖彬飞哪里人,廖彬飞说景德镇,“景德镇人还到这里做陶瓷设计啊!”老板有些不解的说道。
细想起来,这样的对白,廖彬飞在北京遇到了不只一次。廖彬飞发现,在许多人的观念中,做陶瓷设计,在景德镇是最好的选择,别人对于他的选择似乎都有些不解。今天小卖部老板的这句话,倒是让他仔细的回想起自己在北京的点点滴滴,除了在设计上的进步,生活上的压力外,廖彬飞还想起了个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他代表公司出差的时候,去的地方多是家乡-景德镇。
那年过年,廖彬飞回家,他与在景朋友,同学聚了一次。他这才发现,相比于毕业那年,已经有不少同学都回到了景德镇工作。也正是那次的聚会,让他产生了回家的想法。
有这个想法,并不仅仅因为同学们回来了,而是廖彬飞感受到了这其中微妙的变化,那次回家,他有心打听了一些在景德镇陶瓷设计方面的情况。简单来说,相比于毕业那年,廖彬飞觉得自己在家乡发挥自己才华的空间更大了。
也就是在不久后,廖彬飞收到了景德镇一家陶瓷企业的邀请,希望他来到公司,负责一个陶瓷设计工程。廖彬飞欣然接受,对于他而言,此时回到家乡工作,正是他所期望的。
如今,廖彬飞在家乡已经工作了快五年。廖彬飞最喜欢的,还是这里的陶瓷氛围,不用说参加的一些交流活动,即使是在平时的闲聊之间,他也能感受到瓷器的无处不在。
石伟林:喜欢离家近的感觉
81年的时候,石伟林来到人民瓷厂工作,当时他的身份是学徒,他拜了厂里一位窑炉长为师,开始学习烧窑。那年石伟林18岁,对于未来的生活,他充满着信心。这种信心,一部分来自于他年轻、乐观的心态;另一部分,则是当时的瓷厂给他的印象,浩浩荡荡几千人,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生产出的瓷器几乎供不应求。当时有些退伍回来的军人,在转业的时候选择工作,几乎都把进瓷厂作为了最佳选择。
这种自信,在随后的几年中又增加不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1年之后,石伟林便成为了厂里的窑炉工,喜爱专研的他总是会去专研遇到的问题,这让他的烧窑技术进步很快,8年之后,他已经是厂里窑炉车间的技术骨干人员。此时,26岁的他认为一切都会向着好的方面发展下去。
然而到了1994年,情况便有了变化,石伟林也记不清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厂里的情况变得不那么乐观了,具体到窑炉车间,他感受到的是每天进窑的瓷器越来越少,说到底,厂里的经营状况已经越来越不景气了。
96年的时候,和当时厂里大部分工人一样,石伟林下岗了。当时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后的一段时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出现在他眼前,既然下岗了,以后的日子该干什么。石伟林的妻子原先在瓷厂里画青花,下岗后的她继续接着一些画瓷器的活,每月的收入并不多,这样的状况并不足以维系家庭的支出。可是,积极寻找工作的石伟林并没有太大的收获,在下岗后的前几年里,他只是零星的在一些小作坊里负责烧窑,收入并不高,也不稳定。2000年,在朋友的介绍下,他来到一家私人瓷厂里烧窑,尽管来到了瓷厂,但是石伟林的处境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对比起之前在人民瓷厂上班的情境,石伟林很失落。
正是在这段时期,石伟林朋友圈里不少人踏上了去外地烧窑的路。也正是在朋友的介绍下,他来到佛山的一家瓷厂烧窑。相比于之前,石伟林的收入稳定了不少,每月除去自己的花费外,他还会寄些钱回家,以供家用。从18岁那年学烧窑开始,石伟林并没想过自己会到外地烧窑。身在异地的他很是不习惯,除去漂泊在外,思念家人之外,石伟林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并不是长宜之计,他也托家人帮他在家里留意一下工作机会,只是综合考虑之下,家乡并没有太多好的工作机会供他选择。
在佛山的时候,石伟林住的是工厂宿舍,一间4个人,和他一起住的也都是窑炉工,其中两个福建人,一个山东人。他们常向石伟林打听起一些关于景德镇的事,兴致来时,石伟林便会向他们说起自己当初在人民瓷厂上班时的情境。听的时候,他们有人面露羡慕之情,也有人不信,说石伟林在吹牛。不管怎样,石伟林都不与他们争辩。
2005年时,景德镇陶瓷工业园区开始建设,一些陶瓷厂也开始入驻生产,这也提供了不少工作岗位,这其中自然包括石伟林所从事的烧窑。那年5月,石伟林接到家人的电话,得知了这个消息,他让家人多留意,看看有没有比较中意的工作。并没有让石伟林等太久,一个星期过后,家人便告诉他许多瓷厂给出的待遇都不错,他可以回来试试。石伟林便辞去了佛山那边的工作。一个月后,他在陶瓷工业园区的一家瓷厂内找了份烧窑的工作,又开始了在家乡上班的日子。
石伟林以前总是担心,年纪大了也不能这样一直在外面呆着,好在现在这样的担心成了多余。石伟林住在浮梁县城,每天早上,他准备好家人的早点后,便骑着电动车,大约十来分钟,便能赶到厂里。虽然和之前在人民瓷厂上班时的感觉还是有些差距,但是石伟林说他已经不去纠结这些了,时代变了,他的想法也应该变了。他现在负责厂里的两条窑,需要的时候,还会教新员工烧窑,收入并不比之前少。对比之前在佛山上班的岁月,石伟林说他喜欢现在,喜欢离家近的感觉。
采访后记
近段时间的采访,我时常遇到这样一类人,他们的经历中都有着共同的部分,那就是在外地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最后都回到了景德镇,选择在家乡工作。于是我便萌生了这个念头,写了这样一篇文章。
起初我想着能找到一些权威部门的数据,关于近几年返乡务工趋势的变动,但是后来觉得数据虽然权威,但是还是感受来的最为实际,这几年瓷器产业的不断完善,就业机会的极具增加,这样的变化让人体会很深,比数据更生动。
之所以选择石伟林和廖彬飞的经历、感受写进文中,是因为我觉得他们很具有代表性,廖彬飞带着出去闯闯的念头在外工作几年,最终还是选择回家乡发展,这在年轻人中很有代表性。而石伟林下岗之初难以在家乡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最终不得不外出务工,近几年家乡的发展又让他在瓷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这在年长一些的陶瓷工人中也很有代表性,并很能反映景德镇近几年大环境的变化。
在采访之中,谈起自己在外地的经历时,受访者大多都谈了这样一个细节,那就是在说起景德镇是,他人多会流露出赞许的眼神。巧合的是,我曾在北京工作两年,在告诉别人家乡是景德镇时,对方也都会说上一句:“好地方!”有次游长城,一位日本游客用着简单的汉语和我聊着,他问我来自哪里,我说江西,他没明白过来,后来我告诉他景德镇,他笑了笑,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