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非常诗意的说法是: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起因是两周前南美洲亚马逊河流的一只蝴蝶偶尔煽动了几下翅膀。这个来自于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洛仑兹的关于“混沌学”的一个比喻,用在龚循明先生身上,或许比较合适。
在《溯源-六人联展》之前一个月,龚循明的个展《进藏-大野无垠》刚刚在北京炎黄艺术馆顺利落幕。近期,龚循明一系列高密集型的创作和展示活动引起了业界的强烈兴趣与关注,他的勤奋与多产,他的才情与胸襟,他的行动力与创造力,他的作品行情与高价,他的六次进藏等等,常常成为陶瓷界讨论的话题,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被资深媒体人称之为的“龚循明现象”。在景德镇这座长久以来充斥着慵懒与散漫气质的小城,龚循明的艺术创作和影响,犹如一阵提振士气的激昂鼓点,一道划破沉闷天空的春雷,一次令人充满想象的蝴蝶效应的演绎与一场正能量的有力传递。
毋庸置疑,龚循明作为景德镇陶瓷界的一个艺术家个案,具有不容忽视的研究价值和学术意义,这个非典型性个案研究,往往能更深刻地体现出我们身处的时代与地域文化的代表性。
近年来,龚循明尝试着提出了“原创陶瓷绘画”概念,并身体力行,以西藏为主的西北一带自然风光的创作,雄伟多姿,面貌新颖,可谓卓尔不群,开一时风气之先。
2008年前后,龚循明开始西藏山水题材的探索与创作,历经5年时间,他6次进藏,驱车数万公里,创作出70余幅被誉为“西藏印象山水”的陶瓷绘画作品。
这期间,他举办了4次摄影展(包括西藏、新疆、内蒙地域的风光图片);出版了一本摄影集和两本《进藏-大野无垠》系列陶瓷作品集;参与了在深圳和南昌两地举行的艺术家联展(其中,2012年9月在南昌791艺术广场举办的联展以他的一件作品《天眼》命名);2011年12月在上海刘海粟美术馆举办了《进藏-无涯》陶瓷绘画作品展,这也是他精心准备了多年,距离上一次个人展览将近10年的大展,展品展出60余幅;2012年12月,也就是不久前,他又将一年来最新创作的作品汇集展出,在北京炎黄艺术馆为陶瓷界和美术界呈现上了以西藏题材为系列的第二场个展,取名为《进藏-大野无垠》陶瓷绘画作品展;2013年1月,参加《溯源-六人联展》;在他的计划之中,2013年他还将和其他艺术家一起去黄河的源头体验生活,回来创作之后并举办联展……
龚循明身上释放出来的艺术能量是惊人的,他投入巨大的冲动和饱满的热情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忘我创作。他擅长以通过挑战传统和挑战自我而获得更多勇气不断前行。他是一名真正的艺术信徒,跋涉在朝圣的路上,风雨无阻步履坚定。
反观当下的景德镇,在这个时间和地理的坐标轴上,为什么大家热衷关注龚循明?为什么龚循明会成为陶瓷界的一个独特现象?为什么他会大力倡导“原创陶瓷绘画”这个概念?“原创陶瓷绘画”的精神内核是什么?它是否代表着未来陶瓷创作的健康方向之一?“原创陶瓷绘画”概念的提出和践行会给景德镇带来怎样的影响?它是顺时而动并如蝴蝶振动翅膀一样会给景德镇带来一阵强势的气流和正能量吗?这些答案的寻找需要一些时日,但这样的寻找,不仅有助于我们全面解读龚循明及其作品,更有助于我们深入去了解当下的景德镇创作现状,以及更好探寻未来的陶瓷艺术发展方向。
艺术的理论与实践相互依存,多年来的深入创作与思考让龚循明在自觉的状态下开始梳理并构建自己的理论体系与框架。“原创陶瓷绘画”即发轫于此际。这个理论像其他所有新生事物一样,尚处襁褓之中,毫无疑问存在着诸多的稚嫩不足,甚至有待修正,但是,它的提出是对近年来自身创作的一次归纳和提炼,比照之下,同时也很有可能为当下景德镇整体创作提供出一个具有极强参考价值的方向。
龚循明向来个性率直,奔放,他笔下的骏马体态飞扬一骑绝尘,画的山川高入云端刚毅峻峭,一方面,他的张扬与豪气更多来自于时代给与他的开放性与包容性,另一方面,他笔下的骏马和山川也承载了这个时代阳刚浩大的精神气质。
在看惯了江南的秀美和氤氲之气后,他选择了另外一种尝试。西藏的雪山高原广阔无垠,与他追求硬朗、豪迈的精神正好合拍。龚循明的西藏山水系列展示出来的开阔的胸襟与开放的气度,与我们这个时代的气息是相通的,他色彩斑斓的画面具有一种顶天立地的阳刚之美,雄浑之美甚至霸气之美。
作为一个艺术家,时代的嬗变激荡着他的心灵,龚循明敏锐地感受着社会生活中巨大的冲击或者细微的变化。作为一个比较全面涉足人物、动物、山水题材绘画的艺术家,龚循明选择从山水这个角度切入,来反应内心对于我们这个时代对于我们这个国家的情感倾向和态度立场。他聊天时常说,无论我们这个时代和社会有多少问题和弊病需要批评,但是它总体还是向前的,还是发展的。所以,龚循明的陶瓷绘画作品一以贯之的色彩饱满明快、情绪高昂,充满了生生不息的时代力量感,以及艺术家个人的真情实感与精神面貌,这是龚循明作品呈现出来的一个整体的情感基调。
龚循明说:“社会生活的变化,我们每个人都能感受、观察、领悟的到,当下的文化,当下的创作是对生活的反应,对自然的认识,不闻不问是没有担当的表现。”
这是“原创陶瓷绘画”的重要所指。“原创陶瓷绘画”的立足点首先在于反映这个新的时代,而不是一味地躲在书斋里描摹,脱离生活地闭门造车,不能让今天的陶瓷依然穿着古代和民国的外套。周国桢先生曾说过一句比较经典的话:“只有更好地表现了今天,才有价值留给明天。”
对于原创的意义,龚循明说:“一个是针对太封闭的景德镇,一个是对已经迷茫了的当代艺术界,要么太拘泥于伟大的传统,要么是纯粹地从西方的‘拿来主义’。这个时候的原创,一定是具有时代意义的艺术家的自觉行为,艺术家的良心和道德行为。在景德镇而言,就我们的创作而言,他还有一个含义在里面,就是用景德镇特有的陶瓷载体,探索原创性的绘画语言,这也是很重要的。”
“石涛提出的‘笔墨当随时代’的提法是很有原创性精神的,‘笔墨当随时代’千万不要侠义地理解为简单的笔墨关系和技巧,它的延伸意义是指绘画里面的精神状态,它是一个时代的风貌展现。”
其实,比照世界和中国近百年来艺术界的风流巨变,景德镇陶瓷艺术的面貌革新实属微弱。期间,除了以珠山八友为代表的“文人画入瓷”成为历史中的一抹亮色外,景德镇陶瓷艺术的整体创作已经停滞太久,“已经走到了不得不变的地步。”
龚循明创作的西藏山水系列,题材来源于写生和采风,具有鲜活的视觉性和话题性,同时也具有了原创性作品的基础。西藏题材自从陈丹青的油画《西藏组画》问世以来,近几十年一直是美术界的热点之一,不久前,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吴长江的《高原之魂》作品展在上海、北京举行,也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正如在北京炎黄艺术馆举办的《进藏-大野无垠》龚循明陶瓷绘画作品展的研讨会上,《美术》杂志执行主编尚辉在接受采访时说的:“青藏高原在今天来看,并不仅仅是那一片没有被文明污染,没有被现代所开垦的一个处女地,更重要的是那地方的风光,那地方的高原人,和高原环境所形成的一种关系,是我们进入后现代社会需要不断去求索的一个地域,那么,龚循明先生用表现青藏高原的这么一个风景来揭示我们当代人对于自然的一种看法,我觉得是非常有意义的,比如说那种壮阔的美,那种壮阔的美之中的清静,那种高贵,那种崇高的东西,是我们今天社会发展中人性需要的一种理想。”
作品的原创性是作品价值的集中体现,作品创作一旦进入重复的过程,无论是重复古人还是重复自己,就进入了工艺品的围栏。越来越多的人更倾向于作品的本质在于创造,而不是样式。作品的原创性已经逐渐形成它在学术精神中的份量以及学术定位中的核心,也正成为收藏行为中考量的重要界定标准之一。
作品的原创性也是作品最为动人之处。
“原创性的作品是全新的表达,或许存在笔墨不老道的问题,存在一些缺点,但它是鲜活的,有生命力的,动人的,一旦成熟,可能也同时意味着平庸了。”龚循明说。
常年来的写生习惯让龚循明对外界和自然保持敏锐的观察和反应,但是,对话自然,师法自然,这只是龚循明保持艺术能量供给的方法之一。龚循明性情开朗,待人坦诚,结交的朋友也很多,他是一个非常注重友谊的人。他认为,与他人的交往和相处能学到不少东西。另外,龚循明一直有着良好的阅读习惯,每天的读书时间会在一到两个小时,而且外出写生时会记下大量的日记和诗歌,写于劳顿的旅途之中虽然不免潦草,但也有不少精彩的篇章,比如《生日》、《在巴吉家》等。
龚循明的作品原创性,不仅来自自然,也来自呈现开放状态的日常生活和学习,我们也许可以理解为,只有个体的生活和情感状态是鲜活的,才能保证作品的鲜活。
题材的原创性,应该是“原创陶瓷绘画”的要义之一,丰富题材的现实性和多样性,这也是景德镇陶瓷艺术创作可以努力拓展的重要方向。陶瓷绘画题材可以不仅仅是梅妻鹤子的文人逸趣,不仅仅是荷花与牡丹的祥瑞富贵,它可以是更多。
至于如何寻求和发现关于美的题材,著名法国华人学者,法兰西学院院士程抱一曾在他的《美的五次沉思》中写道:真正的美并不仅仅存在于已被认定为美的事物之中,它几乎首先在于向美的欲求与冲动之中。它常是一种不期而至的临时存在。此中精神或心灵的纬度至关重要。而顺应大道的真美,是那不可阻挡地朝向开放生命的行进,换言之,它是坚守允诺,保证所有开放可能的生命原则。
龚循明的作品里有明显的点线构图和造型,但他个人的艺术直觉和本性更加偏重色彩的叙事能力和情感传达,他喜欢法国的印象派和俄国的巡回画派并深受影响。他认为“色彩的解放就意味着思想的解放。”法国野兽派的马蒂斯说:“绘画的色彩必须有一种结构,而这种结构是由各种色彩关系之间的关联所赋予的。”色彩是绘画艺术最具感情的因素,西方绘画的杰出大师克劳德-莫奈、蒙克、凡-高、巴勃罗-毕加索等等,无不是运用色彩的高手。
龚循明作品的色彩具有鲜明的表达力和感染力,他谙熟于色彩的搭配、对比、呼应、过度等等技术上的掌握,作品造型稳重扎实,色彩变化微妙、华丽明快,充盈着西藏山水生机勃发的自然之美。并且,在近期的创作活动中,他的画面开始从具象写实转向写意与抽象,增强了主观意识的介入与探索,比如《溯源之二》、和《溯源之三》,是诸多技法的高度总结和凝练,是一次大破大立的质变,成为这个时期重要的代表之作。
经过少则几百度高则一千多度的高温烧制,陶瓷的材料特性与工艺制作形成了无可替代的诸多特质,比如,有人冠之陶瓷以“恒器”的概念,成为意识留存与文化延续时间最久的载体。古希腊的希波克拉特说:“艺术长存,而我们的生命短暂”,陶瓷不仅是最长时间限度地承载艺术的器物,也承载艺术的精神,这恐怕是陶瓷的重要魅力之一。
西藏山水系列的创作以釉上彩绘形式呈现,以水料玛瑙红绘制底稿,以新彩和粉彩颜料上色,有些经过有意的加厚堆填,经过烧制后,不仅发色稳定、色彩鲜亮、不易脱落,而且形成独特的肌理效果,凹凸有致的视觉和手摸触感,在光照之下反射出异常美妙的光斑,“他们好像有了神性的外衣,”龚循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