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瑞雪》 |
《蔡文姬》 |
古县南田比鄱湖,舟帆点点,渔歌朗朗;老村北枕芝山,松懈浓荫,涛声阵阵。这里的民风淳朴,民情雅逸,历史上有过不少杰出的人物。如今,乡亲们引以自豪的是蜚声海内外的一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张松茂。每当他们谈起景德镇陶瓷艺术之时,都挺骄傲地说:“这里也有我们波阳人!”并如数家珍地侃侃道来——
歌德:“壮志与热情是伟业的辅翼”
先看这一串成功的轨迹:
1951年,他年仅17岁,设计的《木兰从军》便获得全市陶瓷美术装饰甲等奖;
1953年,他19岁,又用具有油画特色的新彩绘制瓷板,参加全国合作社系统的展览获奖;
1955年,他因出色的贡献,荣获全国社会主义建设青年积极分子的称号;
1956年,他为国外使馆设计的《碧桃立兰》餐茶具,得到外交部的高度评价,此后直至“文革”开始的十年间,他又先后获得多项艺术奖励;
经过一番摧花风雨之后,艺苑开始复苏的1972年,他设计的牡丹尺六圆盘,入选参加全国首届工艺美展,并印上画册;
1973年,他为北京饭店绘制的粉彩千件大缸,获得行家们的一致赞赏;
1980年以后,他又闯入了陶瓷壁画的艺术新天地,在科技大楼,在景德镇火车站,在首都机场,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他以精妙的彩笔,高格的匠心,绘制了一幅幅大型陶瓷壁画,每天受到成千上万人的观赏和赞扬。
近几年来,他又为弘扬祖国的陶瓷文化,光大瓷都的陶瓷技艺,奔走于港澳、日本、美国、新加坡等地区和国家,为祖国赢得了外汇,为景瓷增添了光彩。
他虽然没有达到艺术的峰巅,但却在执着地、无休止地向艺术的顶峰攀登。壮志与热情,可以说正是他高飞远翥的两个坚强的翅膀。
他就是全国著名的工艺美术大师张松茂。
张松茂出生于陶瓷绘画世家,他的父亲就是八大陶瓷名家之一的刘雨岑先生的高足。他12岁随父学艺,尽管只读过两年小学,但壮志凌云,热情如火,不甘于做檐间小雀,在平庸中荒废宝贵的年华。他青少年时代学习就非常刻苦,晚上青灯一盏,光焰如豆,习画直到半夜鸡啼,所以,到十五六岁,他已熟练地掌握了釉上彩绘技艺。景德镇的陶瓷彩绘,一般艺人都是照着画谱的样子描好图,再依样画葫芦绘制到瓷器上去。张松茂嫌这个没有生气,从19岁开始就邀集几个有志于创新的师兄弟,到野外去写生。那时还是解放初期,在艺术信息闭塞的景德镇,的确是算是开风气之先的新鲜事。在之后的岁月,他就不论严寒酷暑,宿露餐风,踏遍万里关山,搜尽奇峰异水,坚持以笔墨来磨砺意志,磨砺艺术,大大开阔了他的眼界,蓄足他的艺术底蕴。直至现在他仍写生不辍,写生画稿已累箧盈箱,有数千幅之多。
博取融汇,兼收并蓄,广采各姊妹艺术之长,是张松茂不断迈上艺术新台阶的重要途径.他广泛从我国民间艺术如青花、半刀泥、影青刻花、珐琅彩、剪纸、年画、石雕、木雕等等中吸取营养,可谓“集众家之长,成一家之法”。他曾经连续两年到上海博物馆、南京博物馆、故宫博物馆、北京文物管理处、琉璃厂文化街等处,借取珍贵文物,比照实物,临摹它们的传统纹样和技法,打下了深厚扎实的艺术根底。当他了解到油画和摄影艺术在表现层次、立体感、明暗关系上有强烈的艺术效果时,又费了很多心血,潜心学习油画和摄影,把它们的长处借鉴到陶瓷装饰上来。
别看张松茂只上过两年小学,他对文化知道的渴求,就象旱天的鹅见了水,总是连头带尾巴扎进去。早在50年代后期,他听说有个赋闲的老先生很有古典文学修养,在家设帐收徒,便不辞路远,自费前去学习,每天晚上来回跑10公里路,向老先生学习古典诗词和其他知识,如此风风雨雨,坚持了一年多。有了一定的文化基础,他便走上了漫长的自学之路。他嗜好读书,爱书如命,年轻时挣的几个工资,大多化作了他案头的画册和架上的书籍,他曾不无骄傲地对人说:“我的家就象个小图书馆!”大概是1958年吧,他见到一本《宋人画册》,一看书价,乖乖,100元!在那时是他整整两个月的工资收入了,但为了学习的需要,他仍是咬咬牙,买!
正是这日臻深厚的艺术和文化素养,使张松茂似航船挂满了风帆,直驶成功的彼岸。
笛卡儿:“忙的蜜蜂,没有悲哀的时候。”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解放后的中国,曾经有过十年狂风骤雨、花草凋残的艺术上的冬天。而这时正是张松茂风华正茂、大有作为的黄金时期。真是生不逢时啊,“黄金时期”竟几乎要成了他的“空白时期”。那时候,他如同处于荆棘丛中,左干左不是,右干右不是,画人物画是歌颂才子佳人,画花鸟画是诱发闲情逸志,画山水画是宣扬世外桃源。诺大个陶瓷艺苑被整治得霜风肃杀,几乎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为大势所迫,有的人消沉了,有的人颓唐了,他们砸烂了心爱的佳作,烧毁了手头的画稿,有的甚至连画谱画册也拿到废品收购站论斤变卖了。可张松茂却没有悲哀,也没有颓丧,他坚信艺术是杀伐不了,也消灭不了的,冬天从艺苑夺去的,春天终究会加倍偿还。他不能作画,却坚持练功,不肯让宝贵的光阴在闲中逝去,而要它在忙里度过。他每天坚持着画线条、勾花瓣。就是下放在干校劳动的日子,他也是钢笔、铅笔、写生本随身带,别人休息时闲聊去了,他却独守寂寞,去勾勒身边的一石一木,野花野草。他深知书法篆刻是画家必不可少的伴侣,过去因为太忙很少涉及,如今剥夺了他画瓷的权利,便利用这个大好的时机,用草纸学习隶书行草,挥刀钻研金石篆刻。几年功夫,他的意外收获是,书法和篆刻齐头并进,同他的绘画,有相得益彰之妙。
《牡丹》 | 《黄山云烟图》 | 《寒山积雪》 | 《和靖咏梅》 |
噩梦的醒来是早晨,艺苑的春天随着举国欢庆的锣鼓终于来到了!1979年,他随团赴日本举办工艺美术展览,外部世界的飞速变化强烈地刺激着他,使他深感到中国陶瓷艺术被人为地耽误了,与外部世界的差距拉大了。但是,对此他没有悲观,只感到责任。回国后,他常用“年近半百无所好,再挑青灯读文章”这两句诗来鞭策自己。他真急了,整天没日没夜地绘画,没日没夜的学习,没日没夜的探索,终于给他开辟了一块既不同于国画,又不同于油画,也不同于装饰画,但却兼具三者之长的陶瓷壁画的艺术新天地,为祖国的锦绣河山,增添了风韵增添了美,赢得了中外人士的瞩目。
由他精心组织绘制的大型瓷壁画《森林之歌》,以其磅礴的气势,严整的布局,细腻的笔法,使无数飞抵首都的中外人士所倾倒;他亲自设计、一手绘制的景德镇火车站的两块大型瓷壁画,则使瓷都的旖旎风光,从他的彩笔毫端挥洒而出,清新而又婉丽,柔媚但却脱俗,乘火车来往于瓷都的旅客,才走进候车厅,就被它的艺术魅力勾魂摄魄,自然而然地要驻足其下,流连其间。尤其是那些国际友人、海外游子,许多还要在这里摄影留念,以寄托他们深深的赞许之情。
对于张松茂在陶瓷壁画上的成就,有位香港学者作了充满热情的评价,他说:兼收众画之长,超出众画之上,张松茂的瓷壁画有国画的意境,油画的实感,装饰画的易于为群众喜闻乐见,这是一种很有发展前途的可雅俗共赏的艺术珍品。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张松茂的成就大了,外界对他的传闻也多了,有人认为他画壁画是赶潮流,赚大钱,真正的陶瓷艺术给耽误了。个别人甚至这样说:“张松茂艺术上无进步,存款却越来越多了。”听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不实之词,他虽觉酸楚,却并不悲辛,不置一辞,不作一辩,仍埋头于自己的画苑耕耘之中,他觉得生活的强者,是那些终生有着自己的追求,又不为外界的各种势力所左右,敢于朝着既定的目标寂寞奋斗的人。他很爱邓拓的两句诗:“创作生涯忘冷暖,长为画苑自由人。”这“冷暖”,既来自自然界,也来自人世间,他觉得都应该把它忘掉,不予计较;只有取得身心的自由,才能超脱于世俗的唧唧喳喳,走自己该走的路。于是,他把这两句诗书置于案头,作为鼓舞斗志、支撑人格大厦的精神支柱......
富兰克林:“对于不知足的人,没有一把椅子是舒服的。”
最近几年,张松茂先后到日本、香港和澳门作现场技艺表演,都引起了轰动。他画的山水“实中有虚,虚中有实”,有空间深度,有“无际”效果;他画的花卉,以密取胜,密而不乱,繁而有韵,繁枝密花,绚丽多姿,为祖国和瓷都增辉生色。他的画无论在什么瓷器上都非常“抢手”,仅一块《三顾茅庐》的双面瓷板就在海外卖了2万元人民币。他的名字上了《中国美术家辞典》,1988年4月又被中国轻工部授予了工艺美术大师的称号。成就使人高兴,荣誉令人陶醉。而张松茂是一个永远不知满足的人,荣誉越高他越觉得坐立不安,越害怕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说:“荣誉的别名是更高的责任。”他决心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再下一番苦功,把艺术的根基打得厚些,更厚些,在画面上作些大的变革,让每一个明天都比今天站的高。
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那些瓷商掮客外了牟取厚利都慕名而来求他卖画,一块瓷板,一副瓷屏,甚至一个瓷瓶,一块瓷盘,出价动辄几百、几千,甚至上万元,但张松茂珍惜自己的艺术,珍惜黄金一般的时间,除完成本身的工作任务外,不轻易出售自己的作品。有位台湾来的收藏家吴隧木先生到张松茂的画苑参观后,见他画的一块3尺6寸的《春天夜宴桃李图》瓷板中堂,被画面上那绚丽的景色,柔和的情调,融洽的气氛,以及那众多神采飞扬的人物所吸引,问他大概要卖多少钱。张松茂随口说了句:“总不能少于三四万吧?”吴先生笑着说:“太少了,太少了,你十万元卖给我好了。”张松茂这才正儿八经地告诉吴先生:“这块瓷板再多钱我也不卖,它是我留下收藏的。”他的另一块《和靖咏梅》的4尺8寸瓷板长条,有人也出了十万元人民币的大价钱,他同样给婉言谢绝了。在与朋友的谈话间,张松茂曾作出过这么一种选择,他说:“如果有人拿几十万元为我盖起一座别墅,让我安度晚年,但是只对我提一个要求:张松茂,请你放弃你的艺术追求。那么,我会毫不迟疑地告诉他,收回你的那座别墅吧,就是用黄金铸造的,也休想使我放弃我的艺术!”
这话决不是哗众取宠。张松茂今年71岁,与手中的画笔共度了60多个春秋,画了不计其数的瓷器,都贡献给了国家,自己手头却没有留下一件得意的作品,他打算在70岁之前,利用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时间,一方面搜集复制自己过去的代表作,一方面多画几件神完意足的好作品,到70岁时办一个个人瓷画展览,将大半生艺术创作作个小结,检点得失,确定新的起跑点,再向更高的艺术目标冲刺。他说,吴昌硕、齐白石这些艺术大师,他们艺术的最高成就都是衰年之后的事,我也应该向他们学习,“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愈到晚年愈要使自己的艺术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1990年10月景德镇市举办首届“中国瓷都----景德镇国际陶瓷节”,作为景瓷艺术象征的龙珠阁也正在兴建之中,市里拟定在龙珠阁里搞几块大型瓷板中堂,派人到张松茂所在单位联系,要他承担一块瓷板中堂的绘制任务,言谈话语之间,只提到为陶瓷节作贡献,没有涉及到给多少报酬,有人担心他会有所犹豫,有所踟躇,谁知道张松茂却主动请“战”,他说:“龙珠阁是御窑厂旧址,御窑厂为景德镇留下了无数艺术瑰宝,给瓷都的子孙后代造福无穷。我作为一个受先辈陶瓷遗泽很深的艺人,最先考虑的应该是为后世留下些什么,而不是将得到多少钱。要发扬光大景德镇陶瓷技艺,需要一代一代的奋发努力,我责无旁贷地应该成为这无数奋发者中的一员。我的作品如果能在龙珠阁流传下去,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
这是一种多么昂扬的精神,这是一种多么宽广的胸怀!在一个对艺术如此执着追求的人面前,金钱的魅力怎么不会那么微弱,金钱的分量怎么不会那么轻飘!
傅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张松茂,自己在陶瓷艺苑辛勤耕耘数十年,卓有建树,自不待言。他还腾出精力,培育自己的子女家人,希望使自己这个陶瓷世家衣钵相传,为光大景德镇源远流长的陶瓷技艺作出贡献。
如今的张松茂一家真不愧为陶瓷之家。他一家6人就有5人从事陶瓷绘画技艺。
爱人徐亚凤,轻工部陶研所高级工艺美术师,她自1958年从景德镇陶瓷学院中专班毕业后,一直从事陶瓷绘画工作,她以花鸟为主,师承刘雨岑,在花鸟画荟萃的景德镇陶苑堪称高手。她早年的花鸟画讲究笔墨情趣,以后追求花鸟与自然山水的融合,而今的花鸟则探索人格化的意境,是修养与气质的表现,完全是大家风范。
大儿子张晓东虽然年仅32岁,却对传统花鸟颇有研究,如今已是工艺美术师,去年曾到日本作传统花鸟的技艺表演,后又到香港参加陶瓷绘画作品展览,他的花鸟作品虽受传统派影响,有诸多历代名家的影子,但又没有被名家的阴影所笼罩,尽管不敢说有很大的突破,却实实在在有他自己的面貌,不同与古人,也不同与今日。为了使自己有更长足的进步,今年晓东还打算去日本深造两年。
二儿子张晓杰年不满30,志气可不小,想在陶瓷绘画上有一番较大的作为。他学的是现在派艺术,造型能力强,在瓷上作画打素稿,直接勾勒,无论山水、花鸟、人物都喜涉猎,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咄咄有逼人之气。他的作品曾在1990年景德镇陶瓷“百花奖”比赛中获奖。
女儿张慧,1969年12月出生,去年8月从陶瓷职工大学毕业,是美术班的高材生,她的画清新自然,无论是鸟语花香,山魂水魄,都出自胸臆,寄托着她的艺术追求和对生活的领悟,有她自己的见地。
大媳妇胡春玉,过去是护士,由于受张松茂一家的熏陶,改学陶瓷技艺,现在画的也是山水花鸟,她的画笔墨细腻,玲珑精致,属工笔粉彩一路,很耐看。
张松茂做人真诚直率,心胸坦荡,富于人情味。对自己这个陶瓷技艺之家他也是颇费了一番心血的,除不时在关键的地方为妻子儿女指点技艺迷津之外,也经常在不少技艺问题上作些探索和讨论,有时还不免有点“短兵相接” ,甚至争论得面红耳赤,但这都是出自艺术家的良知和性格,意见一致时,固然如同清水一般透明,意见相反时,最终也像水面浪花过后又水波平静,澄澈见底。有人称赞说,他这个家的确是心明如水照丹青。
张松茂的心愿是要留珍瓷满人间。去年,他所在的轻工部陶瓷研究所组织作品去香港展览,他全家5个人从事陶瓷彩绘的人全部拿出了自己的得意之作参展,且个个都圆满成功。他自己的24件作品展览后被抢购一空,最高一个2尺4人物画条屏售价5万港币。他爱人徐亚凤的50多件作品也求购罄尽。大儿张晓东、二儿张晓杰、女儿张慧、媳妇胡春玉的作品也各有买主,卖价不低。人们开玩笑说,古时候有个杨家将,驰骋疆场,声震遐迩;现如今有个张家将,纵横瓷坛,名气也不小啊!
人生,都会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追求。张松茂的人生选择和追求是陶瓷技艺,他不但自己孜孜不倦,终生以之,而且影响着、带动着自己的家人拼搏、奋斗,这是一种非常可贵的艺术家的情怀,也是他可贵的人格的闪光。愿我们的艺术大师,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勇往直前,攀的更高,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