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花鸟画和山水、人物画三大绘画科目,构成了丰富多彩、博大精深的中国画体系。花鸟画在中国美术史上,从扬州八怪到赵之谦、徐渭、八大、齐白石、潘天寿等大家林立,把花鸟画推上了一个历史的高度。随着时代的变化和需要,当代花鸟画如何适应.当代人们的审美要求,反映时代的精神和时代风貌,一直是20世纪花鸟画家们关注的课题。当代的花鸟画和其它画种一样,有丰厚的传统经验足资继承,但也有一些惰性传统成为画家的定势思维,妨碍着当代花鸟画与时代并进的步伐。在改革开放、日新月异的新时代,尤显得不相适应。因此,中国画包括花鸟画的创新发展,更应成为当务之急,否则,陈陈相因,百年不变下去,中国绘画就只能逐渐走向自我寂灭。
综合运用花鸟画的各种表现技法,广泛吸收中外姐妹艺术之所长、为我所用,将工笔与写意妙合于一画,是花鸟画创新的一条新的思路。
花鸟画的创新发展为什么要走“工写妙合于一画”的路子?这是因为:
一、工笔利于写实, “写意”才利于出神出韵,因此要强化写意。
二、强化写意,必须在面对摹写对象,进行画幅构思时,首先有“意”。这“意”就是画家审视摹写对象时,第一感觉所触发的形象联想、感情生发、理性顿悟。也就是古人所云的“意在笔先”。
三、先有“意”,才能在构思过程中建筑“意象”,从而以意象达意。这“意”.的形象化表达,就是对图画的接受者的一种审美导引。一般人常常首先或唯一考虑的写实、构图等技法问题,倒应该放置于第二位。
四、要建筑意象,必须扩大自己的视野,丰富自己的生活经验,与心灵积累才能产生由此及彼的联想基础,和丰富的心意与物象、主体与客体的吸附、触发、妙合的能力。
我国著名画家马立祥曾带着“工写妙合”的理念游赏天下美景,把雁荡山的瀑布、张家界的古藤、江南古镇、傣家竹楼等等,一古脑儿收进画夹。当他来到西双版纳,看到一种叫“三角梅”的叶子花,烂漫雄放于山崖、高壁的那种气势、声势,使他顿时联想到雁荡山大龙湫的瀑布,于是,一个意念突然形成:这不正是西双版纳的彩色瀑布吗?这一联想,立即把他的主题构想扩大了,升华了;这一顿悟,立即把它的意象建构落实了。于是画兴勃发,妙想盎然,构图、手法等种种煞费周折的问题,也就如顺水推舟,由心中倾注于笔端,也就不再拘留于摹实、临摹那些多彩的花办、叶片,茎脉,而如站在奔泻的飞瀑面前,如风似雾地纵笔驰骋,终于完成了《彩瀑飞泻溢版纳五彩缤纷倍动人》的巨幅代表作。这是他创新探索道路上的一次质变的飞跃。他到西双版纳和云南各地六个月,一气就画了近二十幅富有创新意义的花鸟画,得到了艺术界人士的高度赞赏。
如何走“工写妙合”之路?
一、要重视“意象”建构:这是花鸟画,也是所有题材的工笔画,跳出陈陈相因的窠臼、强化时代感、进行创新探索的核心问题。我们知道,在诗,意象是它的细胞,建构意象是写涛的基本手法,有意无象或有象无意,都不能算好涛。一幅画又何尝不是如此?更有甚者:文字本身就是抽象的,诗可以直接运用抽象了的语言,例如:愤怒、轻盈等等,调动读者有关的形象联想,如:愤怒的面孔、轻盈的步伐等等,同样可以完成意象的建构。画却不行,画的意象仍然须依托“画面语言”,即“具象”来达成,这就增加了很大的难度。有位画家初画《神农幽谷杜鹃红》时,却“幽”不出来,原因是靠工笔画的摹实手法,画得太实、太逼真、太精细,结果越摹实,去“意”越远,后来他改用工兼写的方法,其线条、色彩都可因光影飘风而模糊、而波动、而闪灼, “幽”趣顿觉横生。
二、要注意一个“动”字,要依靠“动势”出“意”。花鸟画,特别是工笔画,无论创作心态、审美基点、创作技法,无不与“静”紧密相连,即使动物,也容易画成静物、死物。也可以说任何国画本身都是静的,平面的,死的。要使画面不致违背生活逻辑,就要使它活起来、动起来,有立体感、有时间感,这样才能出“意”。例如;鸟看到树上红艳艳的果实,便延颈神往、振翅欲飞,画出这个“动势”,便暗示了画面诸象的内在联系,就有了因果逻辑感,也有了时间感。“振翅欲飞”的鸟,延颈瞪眼,翅羽处于张开前的某一阶段,这个形象当然比干遍一律的“喜鹊登枝”的摹写,有意韵、有气势得多。如惯于工笔画的画家,尤其要加强动势思维,要努力经营动势,以建构意象。
三、要掌握“模糊”手法,通过“模糊”出“意”。明确、逼真、细腻、凸显,是工笔画习惯的规范了的手法,无论远近、大小、明暗,统通是格格铮铮、明明白白、细细微微的线条色块组成的“明确”,来不得半点模糊。这本身就不符合人们面对的自然真实。例如:动物一“动”,就不可能那么翎毛规整、线条毕露。何况明确与模糊是互相依存的统一物,并存在万事万物、每时每刻的生活中,对任何一方面都不能绝对化、片面化。画中有时“模糊”处理一些明确的事象,往往能增添人们许多联想、暗示、象征、遐思的可能,起码能起到审美诱导的效果,使线条、色彩这些绘画的“语言”,和诗的语言一样产生多义感、余味感。有位画家画了幅题为(又逢三月梨花白,更思两岸骨肉亲》的画,画面上的梨花斜枝顶上,蜷立着两只相思鸟,鸟身的背景是一轮膊胧的月亮,因为是夜里、梨树、鸟身虽然仍是工笔画法,却似乎蒙着一层雾纱。全幅渲染的是浅黄、淡赭的色彩,透露出迷迷蒙蒙的静夜思的一个“思”字,即使题目不点出这个“思”字,全幅的这种模模糊糊的调子,也足以暗示了幽静、无哗和淡淡的哀愁、思乡的那股情调。此画之“意”,不就浮现出来了吗?
四、在不放松“细节” (画中的个体具象)的同时,画家更需掌握“全局”,从全幅的统一结构中出“意”。工笔花鸟画,历来注重个体具象的绝对的凸显,而对全幅的经营,常常要考虑个体具象的位置安排,其余全部留“白”,甚至视此为必须,谓之“布白”,画幅布白,以虚托实,完全可以。我认为这种“白”是以替代(表现)大地、天空、风云、河流、岚气等等,因此, “此白”非“彼白”,而是实物,这是必要的经营。毫无作用的单纯留白,甚至为了凸现主体而故意留白,总觉得是一种浪费,浪费了可以利用来丰富画意的空间。何况还硬是把欣赏者的眼光拘束到局部去,这对欣赏者的想象力的启发,只能是一种限制。那位画《神农幽谷杜鹃红》的画家在探索过程中就觉察到这个问题,突破了这个惯性。当他画了那幅“幽”不出来的画后,他就想到从全局构思的角度,考虑“布白”也不应千篇一律。后来,他画《版纳山涧》时,就采用了满构图的办法,即使在阔叶繁花的空隙里,他也以更深暗的色彩把画幅填满,于是山涧之幽之深,就自然地出来了:气势韵味也出来了。 .
五、在“工”与“写”的比例配置上要因画制宜,有的以工为主,以写为辅,有的则相反。总之,凡事都不能绝对化,即;1.应该实事求是,视具体情况而定取舍、定轻重、定主次:2.是各扬所长,互补所短,是优势的组合,而不是劣势的组合:3.以出“意”为主导意图,统率全幅,统率全过程,要有总体感:4.工笔花鸟画家较之写意花鸟画家,更需要多方面深人生活,吸收多种营养,而不能闭门造车,眼睛只盯在一朵花上,思想只落在一只鸟上。切实做到以上五点。 “工、写”才能真正妙合。
花鸟是人们欣赏自然的重要对象,也是画家应该着力表现的对象。左倾时期,花鸟画受的歧视、迫害也最深重。因此,它的改革探索,在现代,比起其它画种,尤显得必要和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