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出意境,具有引人想象、反复品味、玩索的艺术力量,历来是中国诗词的审美追求,陶瓷器物上的有些题诗也相当富有意境。
例如,上海博物馆藏的一件元代四系酒坛的器腹上,用行草题写的这首诗:
春阴淡淡片云低,才报江头雨一犁。
转过粉墙无个事,倚栏闲看燕争泥。
春日天气半阴半晴,云还是低低的,刚刚下过一场雨,地上到处湿漉漉的,人们转过粉墙又回到屋里,闲来无事,倚着栏杆,看燕子衔泥争着飞来飞去。好一幅优美、恬静的春日图画!酒坛上写有这首小诗,令人看到生活的美好,增添酒兴。
再看福建磁灶窑的一件器物上的这首题诗:
三月当濂禁火神,满头风碎踏青人
桃花也笑风尘客,不插一枝空过春。
三月寒食节前后,春风习习,春草青青,陌上到处是踏青的人们。灿烂的桃花似乎也会笑话那些不懂得欣赏美的风尘客:不插一枝美艳的花儿,那你就枉过了一个春天!写有这一爱美宣言的器物,自然会让使用者更加热爱生活,珍惜人生。
一件磁州窑白地黑花瓷枕上题的这首小诗也很有意境:“山前山后红叶,溪南沟北黄花。红叶黄花深处,竹篱茅舍人家”(见图)。《巨鹿宋器丛录》中记载一件“张家造”的瓷枕上题的诗:“欲向名园倒此观。主人嫌客户长扃。何如柳下眠芳草,报谷啼壶唤不醒”,也是写出了优美的意境。
有的器物是题诗与画面相配合,从而强化了整个装饰的意境。例如现藏在佛山石湾美术陶瓷厂资料室的一件清末民初的花瓶上,配合一幅山水画,题有六言诗:
洞口桃花带雨,溪头杨柳牵风。
马渡残阳上下,人随流水西东。
这里浓郁的艺术意境令人过目不忘。又如宋代磁州窑的一件瓷坛,肩绘弦纹、斜十字纹和缠枝花卉,花间填以棕色,显目的坛壁上再用草书题写七律一首:
百草千花雨气新,今朝陌上尽如尘。
黄州春色浓如酒,醉杀西园歌舞人。
这首诗置于古人诗集中也属佳作,诗味浓郁,意境鲜明:春日雨后,空气清新,百草萋萋,千花吐艳,陌上都是出来踏青赏春的人。黄州的春色更是比酒还要浓郁,请看西园里欢歌载舞的人们啊,他们一个个兴奋得都好象喝醉了酒一样!研究陶瓷文化的熊寥博士在谈到这首诗时说:“诗中咏唱的这一派迷人的场景,自然引起饮者对坛中所盛美酒的渴望之情。加之用刚劲萧洒之态的行书挥就,必将加浓人们饮酒的豪兴”(《熊寥陶瓷美学与中国陶瓷审美的民族特征》)。
有些器物上虽然只题有一两句诗,但往往也意境鲜明。例如滏阳河沉船打捞出来的一件磁州窑盘上写的“清风细雨,黄花红叶”,德化窑器物配合高士图题的“月中丹桂连根拔,不许旁人折半枝”,“雪白山上高士卧,明月花下玉人来”,紫砂壶上题的“二月江南水涨天”,“十二峰前一望秋”,“明月一天凉似水”,一件民国流行的品锅盖面和腹部绘山水图,一侧题“春阴半壁米家山”。
意境盎然的题诗,使陶瓷在科技与工艺美的同时,体现出一种文学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