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农村上调到人民瓷厂后,曾在煤隧窑烧过近两年的窑。
烧窑是难免发生倒窑事故的。外行人听到“倒窑”,以为是窑炉倒了,这显然是误解。瓷厂工人都知道,所谓“倒窑”,是指正在窑中烧炼的,放在窑车上一根根摞起的、装有坯体的匣钵倒了。由于窑车是在油压机的推挤下在窑弄里缓慢向窑尾移动,一旦倒窑,匣屑碎瓷卡在窑车和窑壁之间,导致油压机挤不动窑车,如不及时处理,就可能停窑,那损失就非常大了。所以,只要发现有一根匣钵倒了,就必须把它处理扒掉,这就是扒窑。
事实上,窑炉在设计时就已考虑到扒窑这一因素。煤隧窑两侧各设立了一个事故处理孔(其实是一个高近1米,宽近80公分的窗户型的洞),孔的位置在氧化炉之后,还原炉之前,位于倒窑几率较大的地带(氧化炉之前温度在1000度以下,发生倒窑的可能性极小)。烧窑时,一旦看火的带班长发现氧化炉后的匣钵“熊”(烧练术语,即匣柱歪斜)了,会立即通知油压机房密切关注油压机的压力变化,小心翼翼地把事故车挤到事故处理孔位置旁,然后由司炉工把事故处理孔的耐火砖扒掉(单砖,平时用耐火泥封住),那烧得炽红的匣钵就裸露在我们面前。我们用钢钎钢钩把倒下的匣钵扒掉,处理好后又把事故处理孔封上,然后继续烧窑。有时候倒的窑已过了事故处理孔,那处理就麻烦了。同为窑车不可能倒退,那只能把正在烧的炉子中的煤部分甚至全部放掉,然后用钢钎钢钩通过炉子中的事故处理眼(不到0.8m2)来扒窑。
扒窑是非常辛苦甚至是危险的,因为我们面对的是1000多度的高温和烧得通红的匣屑瓷屑,尤其是在赤日炎炎的夏季,那就更艰难更危险了。尽管如此,我们烧炼工人从没畏缩过。有一次夏天处理事故,老师傅穿上棉衣靠近窑炉扒窑,干不了几分钟就得换人换衣上。我那时还是刚来不久的学徒工,也抢着要上,但班里师傅们坚持不肯把棉衣给我,这样我只能做些搬工具送茶水等外围工作。以后我很快适应了这种工作。没多久也能同师傅们一道“冲锋陷阵”了。说实话,这些“窑巴佬”虽然平时比较散慢,粗话黄话特多,但都心地善良,对待生产上的事从不马虎,极其负责。有时扒窑上班未完成,下班立即接着干,尽管下班时间到了,上班工人都不会走,会坚持到事故处理完毕才洗澡回家。
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件趣事,碰到扒窑我们烧窑的非常辛苦,可有个别人却心中“偷偷乐”。一是拣煤渣的,因为扒窑一般要把正在烧的煤放掉,这样煤渣量就会成倍成十倍的增加。而拣渣工的工资是同拣渣量挂勾,这样她们就“捞了一把格浓的”;二是小年青装坯工,因为扒窑就要停窑几小时甚至半天一天,那装坯的就要歇息了。老工人看到窑中损失是心痛的,而个别小年青反倒为“飞来横福”而暗中窃喜。当然,这只能偷偷乐,脸上还要装着挺惋惜的,否则就是立场问题了,那年月这可是够喝上一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