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55年到2000年,谢胜旺大半辈子都在建国瓷厂度过。但到最后谢胜旺才发现,在厂里做了一辈子陶瓷的他一件自己做的瓷器都没留下。
后来有个叫李胜利的年轻人找到他,带着他看瓷器。在李胜利的储藏间里,谢胜旺发现自己以前在厂里做的很多瓷器都被李胜利收来了。“这个是我做的”,“那个是我设计的”,老人激动不已。
所有关于建国瓷厂的记忆浮现了出来。
瓷器:记者 李广明 文/图
青葱岁月
1955年,谢胜旺跟随父亲进了建国瓷厂,那年谢胜旺才14岁,坐在厂里高脚的竹椅上,脚底板都够不着地面。
谢家是景德镇的陶瓷世家,从晚清起便开始从事陶瓷业,“谢记洋庄”曾赫赫有名,谢家的堆雕工艺是景德镇一绝。景德镇各大瓷厂建立后,谢家和其他拔尖陶艺人才陆续被请进各大瓷厂,充实瓷厂技术实力。
因为自幼学习陶艺,虽只有14岁,谢胜旺一进厂就被当成熟练工。只是当时建国瓷厂没有雕刻组,谢胜旺跟着老师学绘画。因为聪明好学,谢胜旺进厂两年后便评上了三等二级,三等二级职工的月薪是45元8毛,当时的鸡蛋价格是1元钱20个。谢胜旺被称为厂里的小名家。
谢胜旺家离厂里很近,从原群英堂附近的家里出来走单栅门插过去,不一会就能到在东门头的厂子。
建国瓷厂是成立最早的国营瓷厂,拥有两三千名职工,主要任务是生产陈设瓷,基本都是出口。生产基本采用手工作业,烧的是柴窑,五个柴窑轮流烧,一个窑一次可以烧400担坯。
1958年,建国瓷厂接了一批北京饭店用瓷,因为客户要求“堆白花”,谢家被调至新成立的雕刻组。谢胜旺因为既能画又能雕,便被安排专门打图。
1968年,建国瓷厂成立了美研组,谢胜旺也被调到了这个最早的研发部门。后美研组升格为综合组,到了上世纪70年代,又重组为科研所,承担研制和小批量生产的任务。谢胜旺一直在研发部门担任要职。
上世纪80年代,谢胜旺又被调至新成立的建设瓷厂二车间,他此后的经历也主要在二车间和科研所之间轮转。
在厂里,像谢胜旺这样的技术尖子很受重视,地位也很高,因此谢胜旺一直没有脱产,虽然几任厂长都希望他能改行脱产从事管理。
谢胜旺跟着建国瓷厂的壮大一路成长,他也有幸参与了许多重大设计,早在“国庆十周年”时,谢胜旺就曾设计制作了一个上万件的堆雕,这件作品被陈列在了人民大会堂,1973年谢胜旺进京时还在人民大会堂看到了这件作品。
倒起来像破竹子
自成立后,建国瓷厂发展得很顺利,到了上世纪80年代,建国瓷厂的效益达到顶峰,“钱用都用不完”。
建国瓷厂科研力量雄厚,生产工人的技术也十分精湛,基本都是正儿八经学徒出来的,谢胜旺回忆那时仅是利坯就要学满三年。
但在上世纪80年代以后,谢胜旺感觉厂里的技术人员一茬不如一茬,许多人凭关系进了厂,其中很多人不愿认真学,不肯吃苦,对师傅也缺乏尊重。以前学徒,徒弟要赶早来,给师傅泡好茶,但到后来,师傅要给他们烧好茶。徒弟们不愿学,师傅们也就不愿教,技术实力也在下降。
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国营瓷厂的命运开始反转,不适应市场经济的建国瓷厂越来越不景气。厂里人心浮动,很多人开始在外面揽私活,在厂里就是混日子。
病来如山倒,建国瓷厂倒起来“像破竹子一样”,转眼之间,谢胜旺便品尝到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滋味。
到最后,厂子里连买原料的钱都没有,谢胜旺不得不自己先垫上。2000年,谢胜旺退休,每月可领到400元的退休金,退休前他的月工资只有300元,退休了收入反而还高一些。
退休后,谢胜旺开始做自己的作品,这时谢胜旺才发现自己干收入要比在厂里高得多,做完作品可以安心地在作品上打上自己的名字。谢胜旺用赚来的钱在筲箕坞盖了一栋自己的房子。
现在,谢胜旺年近八旬,因为眼力不济,已经不能再从事陶艺了,每日养花种草,或者指导儿子做陶艺。
建国瓷厂的记忆逐渐离老人远去,直到一位名叫李胜利的年青人出现。李胜利说他要建一座十大瓷厂博物馆,希望这些曾在瓷厂工作过的老专家担任他的顾问。
李胜利曾邀请谢胜旺参观他收集来的十大瓷厂的瓷器,在建国瓷厂的区间里,谢胜旺发现了不少自己的作品,虽然上面没有打上自己的款识,但谢胜旺仍能辨别哪些是自己做的,有的是自己设计的。谢胜旺十分激动,关于建国瓷厂的记忆不断浮现。
谢胜旺立马同意担任李胜利的顾问,不要李胜利开一分钱的工资,“有人能下决心做这件事,我怎么能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