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工匠来八方”

清乾隆年间，浮梁县令沈嘉徵曾写了一首诗《窑民行》。这“窑民”我理解就是“瓷工”，因为在旧时代镇上人往往把瓷业又称窑业，由此推理，窑业工人就是瓷业工人。《窑民行》全文76 句，诗中深刻反映了广大瓷工生活的困惑和劳累，以及他们晚年的凄惨境况，全诗读后甚感悲凉沉重，让人酸楚。一个封建时代的官吏能真实客观地说出广大普通瓷工的疾苦，并提出解决穷苦工人的设想，从体恤民情这一意义来说，其精神难能可贵，尽管在那种社会，凭其个人的能力难以做到。
《窑民行》我虽然读了几遍，也只记得大概意思，与很多人一样，耳熟能详的可能只是开头四句“景德产佳瓷，产器不产手，工匠来八方，器成天下走”。我从未涉足陶瓷行当，但却对陶瓷文化、陶瓷历史很有兴趣。也正因为此，多年来，我总在琢磨《窑民行》的“工匠来八方”这句诗的含意。这“工匠”指的是谁？“八方”是指祖国天南地北还是景德镇的毗邻地区？
开始我狭义的理解这“工匠”应该是制造瓷器和烧造瓷器的瓷业工人，但后来我越来越觉得这“工匠”专指瓷业工人也不尽能。旧镇百姓往往把带有技术性的劳动者习惯称之为“匠”，如“木匠”、“瓦匠”、“篾匠”、“桶匠”、“铁匠”、“车匠”等等，甚至连主要凭力气的活计如锯木头的劳力者也冠以“锯匠”称谓。想到这里，我的脑子里开始豁亮，那焙烧瓷器的槎窑和柴窑屋需要木匠和瓦匠来建造，陶瓷业需要大量的瓷篮、挑窑柴篮得由篾匠来制作，那坯坊用的淘泥桶、专用的剐坯刀和利坯刀，还得由桶匠、铁匠来打造，还有那千百年至今仍在散发陶瓷文化气息的轱辘车，靠的是车匠来制造。诸此等等，举不胜举。
瓷业生产能离开这批工匠吗？答案是否定的，这一代代数以万计的能工巧匠，间接为瓷业服务，为景德镇瓷业的发展兴旺功不可没。对此2000多年前的沈县令兴许与我一介平民有此同感，但就不知沈嘉徵县令在诗中所表述的“工匠”，涵盖这批间接为瓷业生产的工匠否？“工匠来八方”里的“八方”，我个人浅见，应当是景德镇周边地区的县市以及个别省份，听几代镇上老人谈古论今，以及手头仅有的点滴史料来看，千百年来，景德镇的陶瓷行当具有封建落后的排他性，每个行业都以本籍人垄断，在技术上子承父传，存在严密的保守性。
景德镇圆器业和烧窑业以都昌籍人生产和经营，琢器业为抚州、丰城、新建人生产和经营，彩瓷行业渊旧时称红店冤，以南昌、丰城、抚州、新建、鄱阳、浮梁当地人为多，当然也有极少数安徽籍人氏在景从事陶瓷制作和彩绘。从生产陶瓷原燃料来说，瓷土和釉果产地遍及浮梁县各乡，以及鄱阳、乐平、星子、余干、贵溪和安徽祁门等县。燃料中的松柴和槎柴主要来自浮梁地区，这原燃料的开采者、砍伐者以及经营者均是当地人氏。
由此可见，在历史上，至少可说自明朝以来，在景从事陶瓷的工人主要是江西籍人氏，纵然还有安徽徽州地区人氏在景业瓷，也只是微乎其微，即使是在景业瓷以江西人为主体，而绝大多数瓷工还是来自离景德镇较近的县市。
“工匠来八方”这“八方”《辞海》有翻译，指的是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泛指周围，各地。为此，我个人狭义的理解《窑民行》所说的“八方”，可能就是以景德镇为圆心，以周边地区为半径这一区域内，不知先人沈嘉徵县令在《窑民行》说的“工匠来八方”是否这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