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杂志-纵深】（1）从明清御窑到当代官窑

从御窑厂的解体到陶瓷学院的成立

　　楔子

　　还记得看《南渡北归》时激荡于心的感慨与唏嘘，中国近百年的历史风云，是最贴近我们的动荡岁月，是最牵动现实的起起落落。对于瓷都人来说，当御窑厂的辉煌已成往事云烟，从其解体到瓷校的成立，其间数十载光阴，走过的人，发生过的事，虽已渐不闻于今人，但拨开历史的尘埃，细细读来，方觉其惊心动魄，也才明白他们是怎样地决定了我们今天的思维，以及生活的方式。

　　公元1369年，（明洪武二年）朱元璋将浮梁瓷局改建为“御器厂”，清康熙年间又改称“御窑厂”。

　　1910年，一所几经更名、变换校址的学校“中国陶业学堂”成立。

　　1911年，御窑厂正式解体。

　　1911年后，新安画派发明落地粉彩。

　　1912年时，江西省都督李烈钧将学堂收归省办，陶业学校与江西瓷业公司分立，学校更名为“江西省立陶业学校”，委任张浩为校长。

　　1915年，江西省立陶业学校更名为“江西省立第二甲种工业学校”，第二年在景德镇办设分校，分校名为乙种工业学校，设在景德镇毕家上弄（御窑厂后部）。

　　1916年，王琦与王大凡一道去上海看海上画派画展，在看到扬州八怪的画后，王琦特别喜欢黄慎的黄风，于是开始学习黄慎的画风。此后“珠山八友”、吴康等个性名家在景德镇崛起。

　　1928年有一份统计资料显示，彼时景德镇全市共有烧制陶瓷白胎的窑136座，每座窑的产额平均为6604518元，全市平均陶瓷总产值一千万元（载于《申报》民国22年1月23日）。由此可见民国前期景德镇陶瓷生产迅速恢复，虽然还不能与康乾盛世的极盛时期相比，但已经超出了晚清的生产水平。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景德镇瓷器在东三省、江浙一带的销路逐渐断绝，曾经兴盛一时的民窑慢慢走向衰落。

　　1934年7月中旬，时任江西省政府主席的熊式辉邀请当时已是奉天省总商会会长的民族企业家杜重远来江西协助改革瓷业、振兴瓷业。

　　1934年11月下旬，全国经委会江西办事处通过了杜重远所拟的《整理景德镇陶瓷业计划》，12月，景德镇成立了陶业管理局，杜重远被委任为管理局局长。

　　1937年底，南京沦陷，振兴江西瓷业已经彻底无望，杜重远正式离开了陶业管理局，而由他一力主推两年的陶瓷改革，也在他离去后，随着抗战爆发等原因的时事动荡，而在悲剧中落幕了。

　　1956年，有“当代官窑”之称的景德镇陶瓷工业公司成立。

　　1958年，景德镇陶瓷学院正式成立，由当时中共景德镇市委书记赵渊兼任院长。

　　1959年，景德镇陶瓷工业公司又改称景德镇陶瓷工业局。

　　1964年，景德镇陶瓷工业局更名为江西省陶瓷工业公司，并沿用至今。

从明清御窑到当代官窑

　　御窑解体在何时？

　　说起御窑厂的解体，多少还要谈一下御窑厂的建立，所谓有始有终吧。

　　话说公元1279年（元至元十六年）元世祖忽必烈在珠山设“浮梁瓷局”，负责为皇家监造御用瓷。浮梁瓷局生产了多少瓷器已不可考，大约元人本身对瓷器的热爱需求有限，倒是后世在国外发现的元青花，让我们明白了当时瓷器外贸的发达。

　　到了公元1369年（明洪武二年）朱元璋将浮梁瓷局改建为“御器厂”，清康熙年间又改称“御窑厂”，到公元1911年（宣统三年）为止，整整632年时间，御窑厂的规模不断扩大，期间集中了当时国内最优秀的陶瓷人才、最精湛的陶瓷技艺、最精细的陶瓷原料，因此，在后来的挖掘中，御窑厂地下遗存非常丰富，在考古队的发掘下，曾出土元代官窑瓷器和大量明代洪武、永乐、宣德、正统、成化、弘治、正德年间的各类器皿。

　　然而，一切的辉煌终归要回复于平静。虽然御窑厂正式解体要算到1911年，但明白底里的人却知道，在清末的战火频仍中，御窑厂虽然外面的架子未倒，“内囊却也早已上来了”。

　　那个20岁登基，31岁就一命呜呼的倒霉皇帝咸丰，在位11年国家就没太平过一天，这样的家底，当然伺候不起动辄数万、甚至数十万两白银的御窑花销。咸丰初年，御窑厂还烧制过有限的御瓷，到了咸丰三四年，御窑厂“回光返照”地恢复烧制传统品种两千一百余件，然而这样的好光景并没有持续，到咸丰五年以后御窑厂基本上已经停烧。笔者更倾向于把这一年算作御窑厂真正意义上的解体，这之后，人们更多的时候是以“官搭民烧”的方式延续着御窑厂的任务。

　　其实，官搭民烧不是清朝的特例，早在明朝就已有之（一说唐朝已有）。《中国陶瓷史》中就有记载:“从宣德年间开始，以工部所属的营缮所垂管理工匠，御器厂在政府系统应属工部营缮所管辖，每年通过工部颁发的烧造瓷器的额定任务称为‘部限’。但是，在部限以外，往往由于宫廷的僻要又临时加派烧造任务，这种额外的加派称为‘钦限。’”傅振伦在《陶说译注》中进一步解释:“正统初，罢。按元年(1436年)，‘浮梁县民进瓷器五万余’，官偿以钞。这是‘官搭民烧’的开端。”实际上，说穿了就一句话，官家或没能力、或没银两、或没时间，烧不了了，迫于无奈将本应由官窑烧造的瓷器，匀出一部分，到有实力的民窑搭烧。

　　而到了1911年，当武昌起义一炮将清王朝轰塌后，依附于皇权的御窑厂自然连架子也保不住，而彻底地倒下了。

　　当代官窑几经变

　　御窑厂倒下了，御窑厂的老人们却没有离散，他们和他们的后代凭着祖辈传下的手艺，依旧在景德镇的瓷土中悠悠转着生命的轱辘。

　　民国时期，景德镇陶瓷和那个新兴却动荡的政权一样，在展现出新气象的同时，却又免不了起起落落。当时，如江西省立乙种工业学校这样的专科学校时办时停，但王大凡的瓷板“富贵寿考”照样在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获金质奖章，甚至在解放战争已然拉开序幕的1946年，在7月24日这一天，蒋介石还在庐山接见了尚待批准成立的省立陶业专科学校校长汪璠，蒋要求将景德镇以前的御窑改为国营瓷窑，并交代汪璠洽办好这一事宜。或许是对形势的过度乐观估计，老蒋才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关怀落寞的御窑。这件事的下文如何呢？随着1947年5月景德镇全镇瓷业工人反饥饿大罢工，以及之后蒋政权溃败龟缩于宝岛台湾，国营瓷窑的督办只怕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真正对景德镇今天的人产生深远影响，并留下刻骨回忆的是解放以后的“建国瓷”以及“当代官窑”江西省陶瓷工业公司管理下的“十大瓷厂”。

　　说起“建国瓷”，不得不提到郭沫若郭老。这位在新诗上颇有造诣的新中国文学家，实际上对考古、金石也多有研究，也许因此也引发了他对传统技艺陶瓷的浓烈兴趣和关注。1952年，时任中科院院长的郭沫若建议，应“成立建国瓷生产委员会”，尽快恢复景德镇制瓷的水平和能力，成立领导小组，专门负责国家用瓷，为日后江西省陶瓷工业公司“当代官窑”的确立打下伏笔。

　　当年，周恩来总理即亲笔批示，成立了建国瓷领导小组，负责创制新中国的国家用瓷与国家礼品瓷，景德镇因此有了“国家用瓷制作委员会”，由当时的市委书记赵渊亲任主任，开始试制为国家大典、欢宴国宾、领导出访所需的“建国瓷”。这批“建国瓷”的制作，齐集了当时景德镇的最高水平的人、才、物，真正体现了景德镇的最高制瓷水平。这批瓷器因为主要用于国际展览和国礼馈赠，在当时及后来都产生了极大影响，自此后，国家用瓷与国礼瓷都由景德镇承制，而到江西省陶瓷工业公司最终成立，其称谓与体制又几经转变，恰如激情燃烧岁月中的变奏曲。

　　1956年，景德镇成立景德镇陶瓷工业公司，1959年，又改称景德镇陶瓷工业局。经过公私联营，公私合营等形式的改造和变化，到1963年，陶瓷工业局下辖建国、新平、宇宙、东风、红旗、艺术、景兴、光明等国有瓷厂及多家市属大集体瓷厂。1964年11月1日，根据周恩来总理和李富春、李先念、谭震林、薄一波几位副总理10月7日的批示，又将1959年成立的原景德镇陶瓷工业局撤销，成立江西省瓷业公司，隶属江西省轻工业厅领导。在改制为瓷业公司的第二年酷夏，一直对景德镇心有牵念的郭沫若来到瓷都视察，当时已73岁高龄的郭老依旧精神矍铄，在艺术瓷厂里四处转悠的时候，正巧碰到“珠山八友”之一毕伯涛之子毕渊明在瓷板上画虎，还和他探讨了一番画虎心得。变更一直到1968年12月，江西省瓷业公司改名为江西省陶瓷工业公司才稳定了下来，公司名称也一直沿用至今。

　　如今就连十大瓷厂也已改制完成，往事历历，令人不胜唏嘘。